程志明不知道灵魂进入了什么空间里,这里的世界是昏暗的,有着坟墓的冷清,四处的风摇撼着身躯,将所有的思维一点一点粉碎,又有一阵雨倾盆而下,程志明仿若感觉世界坍塌了,记忆在时间的废墟里呻吟,随后销声匿迹。
天地之间泛滥着奔腾的水,仿若所有的秘密分布其中,冒着水泡,渐渐地流向人间。
如果说人间是一盆高汤,那汤里定是撒满了诱人的香料,让贪婪的人们沉迷其中,永远不愿意抽身。
程志明知道神远离了他,伊甸园的世界已经消失,为何自始自终不见夏娃,以及那引诱他犯罪的蛇是不是已经受到了惩罚,“你既作了这事,就必受咒诅,比一切的牲畜野兽更甚。你必用肚子行走,终身吃土。”这曾是史书上有关记载的神的宣判。其实程志明并没有在伊甸园消失之前听到这句审判。这条蛇已逃离,或许那蛇原本也是一种幻象。程志明有些分辨不清,甚至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有夏娃,人类几千年的文明何从谈起。程志明仿若有了新的使命,他在水里跺了跺脚,以至于他在跺下去的时刻,一脚踏进了坟墓一样,很快被深水恶狠狠地咬住,地上的水迅速漫过腰身,接着是全身被覆盖掉,这是要去哪里?
“欢迎来到月亮城。”
他进入了地下世界,这个世界是和陆地上一样,有星空,有人群,“难道这就是亚当的后代吗?不应该睡荒原吗?这些住宅是谁建造的?”
月亮城有两个月亮,一个特别明亮,为这里带来无穷尽的力量,被“月亮城”视为珍宝,被称为“幻月”。
而另一个则无比暗淡,所经之处仿若都被灌满含磷的空气,带着毒药,残酷无情地惩罚人类的罪行。人们偷偷唤它“血月”。
它们长相一模一样,只有在零点时刻,才会有所区别。各自带着不可言说般神秘。
今日零点时刻,月亮城的大门依旧是紧闭的,家家户户仿若将自己埋葬家中。城里静的恐怖。
“幻月”睡去,已经将原始的力量赐予了月亮城。
而“血月”在发狂,从起初的温和开始嘶哑的怒吼起来,“快来,我心爱的人儿,快快到我的身边来,我才是你们的君主,你们要学会服从,快来我这里释放最野生的贪婪,来啊,我可不是残忍的独裁者,你们也不是奴隶,让我们在这深夜狂乱,撒野,放纵,扔掉虚伪的面具,去诋毁尊严,痛恨平淡,来吧,狂欢……”
这声音穿透门缝,让所有闷在大门里的人群发疯,抓狂,仿若一个又一个要寻觅肉身的孤魂野鬼,要撞开这所谓的保护之门。
放浪。
无序。
骚动。
幸福和宁静不再相容,而是带着各自的特性逐步分离。终于有人闯出来,去咬啃这丰饶与撩人的夜。
一个,两个,五个,一群人,慢慢地站在血月下释放最原始的欲望。
那炽热无常的幻象在他们之中游荡,他们把彼此看到平和,丰富,诗意的安琪儿,赤身欢愉,在人群里呼吸,让无限的时光在彼此的肉身里延长,微妙而细腻。
男人,女人,老人,从他们身体里溢出愉悦的沁香,所有的焦虑都冲出枷锁与疆界。人群形成巨流海川,慢慢分支出去成为一条一条平稳寂静的水渠。这便是人类最原始的思想,满载着对方的体液返回到肉身渴求的港湾。
程志明被这一切惊呆了。如果这是电影,他也要将眼睛眯成缝才敢看,而这一切却在眼前真实发生。他无法计算出这里存在多少个时间点,没有人清醒过来,他们交融在彼此的身体里,罕见,未知。他尽量提高嗓门,阻止人群的狂欢,可惜那声音一直孤独地在空气里回荡,然后慢慢消逝。
地狱时分来临,地面裂开,烈火从裂缝里钻出来,残忍着燃烧着月亮城,火光耀眼,大地被烧的通红,人群嘶叫,怒吼,恐惧,窜逃,崩溃,哭泣,没有任何神的庇护,头上的“血月”继续欢唱。
原始欲望
上场
下场
欢喜狂野
灵魂迷失
混乱
毁灭
自食其果
“血月”那惯有的红色脸孔,在这烈火的世界里更有着炽热的温度,笑容里带着轻蔑,目光里闪烁着恐吓,这是它诱惑人心带来的毁灭。
突然间,一声巨响天地坍塌,撕裂程志明的耳膜,他那恐惧的眼神睁的更大,张开嘴巴紧张的喘息,仿若全身痉挛般,向前一步是火焰,向后退一步是裂缝,他直挺挺地站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仿若在等待新的审判。
有罪的人群在欲望中做了最后的表演,也在这夜真正的被彻底烧成灰烬。
天地混沌一片,“血月”挂在孤独的夜空中失神地望着这火光,并没有一点人群毁灭后的愉悦。
“幻月,什么是月亮城。”
“有幻月的地方就是月亮城。”
“那我呢。”
“你是我的影子。”
“我不要躲在你身后,我要站在人群取悦神明般的高度。”
“睡吧。”
“不。”
月亮城以前是一弯月亮,“血月”从“幻月”身上分离出来,终于成就了残忍。“幻月”一直在不远处等着它,哪怕在零点时刻前一秒钟它也在等待。
“血月”把悲伤渐渐渗入坚硬的内核里,越来越伤感,易碎,绝望,以至于被黑暗吞噬。
此刻“血月”带着所有的绝望突然想回家了,想回到“幻月”身边,可惜“幻月”在哪里了,强烈的思念让它在这染成红色的夜空瞬间崩裂开来。
一片接着一片,是月亮的碎片。
程志明的身体慢慢地可以移动,看着这冰冷地碎片从天而降,掉在火焰里,天崩地裂之势向程志明袭来,他感受到这世界的崩毁,身体被卷到另一片空间里,周围的温度迅速降下来,曾经喧嚣拥挤的世界在撕裂的碎片里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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