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月之上
我想分一半好运给你01
我很擅长打架,和男生打架。
用手抓,用牙齿咬,用腿踢,用拳头等种种招数,多年来练得一身好功夫。
多年来我只和一个人打。
敢和我抢遥控器?打!
偷偷背着我吃东西?打!
把我的吉他摔坏了?打!
盘子里还剩一个饺子、、、、、、要不,打一架?
一架打完,戳戳他的胳臂:“那个谁、、、、、、我饿了,你去买面。”
“你去!自己要吃自己累。”
“你去不去?”
“不去!”
“、、、、、、”
又是一场恶战。
最后的结局,是他煮好面端了放在我的面前,一翻,面里有个鸡蛋。
02
2000年,我五岁,他刚刚出生。
他出生的时候,我在外面疯玩,邻居家的小伙伴跑过来,一脸坏笑地告诉我:“你妈妈给你生了一个小弟弟。”
当时我站在沙坑旁边,震惊地手里的一把沙子都掉地上了。
愣了半晌,我冲回家,屏着呼吸,静悄悄地走到床边,看到他满身的小绒毛,闭着眼躺在妈妈身边。
我惊奇地看着他,用沾满沙粒的手戳了戳他的脸:“哇!好丑的猴子!”
他“哇”地一声哭了。
丑猴子没有长尾巴,但从此我身后面就多了一个小尾巴。
长到两岁的他乐衷于跟在我后面做任何事情。
我从楼上走到楼下,他跟着;从楼下走到楼上,他也跟着;天热了,我从床上爬到地板上睡,他也爬下来;天冷了,我抱着热水袋,即使有两个热水袋他也会把冰凉的小手伸进我抱着的那个;我写作业,他趴在旁边撕纸;我要吃苹果,他不喜欢吃却一定要在上面咬一口。
那时我惊恐地想:莫非他是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是我们游戏里的第一号大反派,坏得很。
03
养成任何东西都要分成两半的习惯,是从黑山老妖出生以后开始形成的。
苹果分两半,即使桌子上有再多的苹果;冰棍永远买两支装,哪怕有多余的钱再买一支;童话书一人看一半,看完再换位置看;面条一人一端,拿一个碗吃。
如今已经上大学了,坚果吃着吃着就会留一半,别人偶尔给一些零食也厚脸皮地坚持要双份,每次吃完饭餐巾纸一定要分两半。
每次放假后,一大堆只剩下一半的零食鼓鼓地塞满箱子。
对此,黑山老妖永远都是一边吃一边嫌弃。
说起零食,我是远比黑山老妖老道些的,这一点在很久以前早有端倪。
比如,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六十块钱一盒的糖,是在八岁。
上二年级的我对数字隐隐约约有了些概念,六十,有多少呢?大概要很多很多吧,多到我的手指头加脚趾头都数不过来。
那个时候我每天有两块钱早餐费,每天可以省下来一块钱。
整整两个月,我早餐都只吃两个馒头。
当用精美的铁盒子装起来的巧克力糖装进我的书包里的那一刻,你想象得到一个八岁的孩子是如何庄重地用手抱住书包,小心翼翼地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生怕它摔坏了吗?
这是我童年最刻骨铭心的记忆之一。
那一年,黑山老妖三岁,摔折了手,躺在医院里大半个月都没有回家。
我把那盒巧克力小心翼翼地分成两堆,然后抱着装着一半糖的巧克力盒去看他。
我妈有次回来说,他要喝很苦很苦的中药,黑山老妖老不情愿喝。
趁着他们不注意,我偷偷往他的中药里面加了二十多个巧克力糖。
“药怎么喝起来有一股怪味道呀?好苦呀,我不要喝,不要喝、、、、、、”他龇牙咧嘴地把药外吐。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自语:“难道我加了那么多的巧克力糖在里面也没用?”
我妈一个眼神扫过来。
你问我后来怎么样了?后来那啥我面对着墙被罚了两个小时站。
04
2010年,父亲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
碎了满地的玻璃渣子,混着一地的暗红色血液,弯弯曲曲地向四周延伸出一朵花的模样,旁边围满了人群,四周听不清楚的喧闹和哭喊,明晃晃地,刺得眼睛想流泪的阳光,一个蹲在地上撕心裂肺的我。
还有弟流着泪拼命地用手遮住我眼睛的模样。
这是我对那场车祸最后的印象。
现在再想起,记忆竟然模糊地只剩下晃在我眼前的那双小手。
那段时间,母亲在医院照顾父亲,家里只留下我和弟。
母亲对我说:“在家记得要好好照顾你弟。”
黑山老妖说:“我一定好好照顾我姐。”
那年他才十一岁,可是他已经知道如何把蛋炒饭炒成金黄的颜色,如何折叠好衣服才能不起褶子,如何帮我整理乱成一堆的桌子,还有如何和我顶嘴。
“姐,你煮的面怎么难吃啊!煮面都不会,让你看看我的手艺啊!”
“姐,说了多少次了,挑水果要新鲜的,你买回来的都快烂了,下回我去!”
“姐,拖地之前一定要扫干净啊!我的天!你这样子怎么嫁的出去啊!不会就直接把扫帚给我啊!”
“、、、、、、”
我翻起眼睛瞪着他。
不服?打架!
爸妈回来,一推门:我们俩一个拿着拖把,一个拿着锅铲,杀气腾腾。
05
我高三那一年,黑山老妖作为初中组的奥数参赛选手来我们学校比赛。
那天我正在上课,扭头看见窗外一群穿着红色初中校服的孩子,走在旁边的那个东张西望地孩子怎么有点眼熟呢、、、、、、瞅着瞅着,我大惊失色,那不是黑山老妖吗?
我立刻扭头,然后捂住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师:“老师,我、、、、、、想上厕所。”
老师无奈地摆摆手,我像猴子一样窜到楼下,然后看见黑山老妖夹在一群活蹦乱跳的孩子中间,低着头,吃力地提着个袋子。
看到我,黑山老妖立刻激动地跑过来。
我伸开双手,准备来一个拥抱。
“哗”地一声,黑山老妖把袋子摔进我的怀里,然后吐了一口气:“呼~重死了,终于可以摆脱它了。”
然后转头就走了。
我抱着那个重重的袋子,在风中凌乱、、、、、、。
回到寝室,打开袋子,里面有奶粉、钙片、补脑核桃牛奶、补血颗粒、、、、、、脑白金。
后来我回去,我妈说:“你弟攒了好久的钱,说去比赛的时候给你买了神秘大礼?”
我一口水喷出来,支支吾吾地说:“嗯、、、、、、呃,算是份大礼吧!”
我高中是寄宿制生活,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回一次家也是和他拌嘴,因此黑山老妖每次都在我回家的时候表示充分地不欢迎。
于是我就两个月回一次家,三个月回一次家,最后高三那半年我高考完了才回家。
我妈曾经找人给我算命,算命先生说这娃以后没良心。
填大学志愿,我一心想去外面漂,西藏、黑龙江、云南之类的离家万里之远的地方填了个遍,唯独不想呆在江西。
爸妈气得七窍生烟,冷战了几天。
黑山老妖偷偷到我房间,悄悄跟我说:“你想去哪儿就去吧,等我考上大学,我填个近点儿的地方,以后我也能照顾爸妈的。”
我躺在被窝里,应了一声“嗯”。
半夜,我爬起来,找江西的大学。
06
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希望有个温柔体贴的哥哥,并且每和黑山老妖吵一次架就会在他面前提一次。
黑山老妖每次都不屑地翻白眼:“谁要是有你这么个妹,那可能是他上辈子没做啥好事,遭报应了。”
吵着吵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声音变粗了,个子拔得老高,和所有的男生一样喜欢在篮球场上耍帅,也会收到女生的情书。
恍惚间,那个拽着我的衣角舔着冰棍的小男孩,已经需要我踮起脚尖才能看到他的头顶了。
过年的时候回家,和他一起等红灯,手下意识地伸向身后,却抓了个空。
我回头,僵着这个要牵他手的动作,站在马路的这一头。
一直到他毫无知觉地已经走到了马路的另一头,直到绿灯又闪成了红灯。
我看见他在那一头向我招手,高瘦的个子晃来晃去,一脸着急。
收回手,我突然不自知地笑了。
他已经十六岁了。
上大学后,离家离得远了,每两个星期和黑山老妖通一次电话。
出奇地,我们没再吵架。
黑山老妖总是如期地向我汇报家里的情况,报上他最近最好的成绩,然后我给他讲大学的生活有多么丰富,食堂的饭菜有多么的可口,身边的朋友有多么有趣。
后来有一次,他隔着电话说:“姐,要是在外面受欺负了你就吓唬他们说,我哥是跆拳道九段高手,你们悠着点儿。”
我笑着问他:“不怕遭报应啊?”
他在那头顿了顿,说:“我觉得当你弟好像更倒霉一点。”
07
有首歌里唱:我们的生命先后顺序,在同一个温室里,你是存在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唯一。
黑山老妖,你是我存在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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