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香(小小说)

作者: 南山老李 | 来源:发表于2023-04-01 15:57 被阅读0次

老南小时候生活很惬意,一家六口人,两个男孩两个女孩,老南行三,上边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父亲是中医大夫,在家门口有一个中医诊所。母亲没有工作,在家带娃,父亲忙不过来的时候,他母亲有时也上诊所帮父亲打打下手。他们家的收入在当时来讲,是很高的了,原因就是他父亲医术高超,远近闻名,找他父亲瞧病的患者很多,常常需要排队。

有的时候,遇到生活有困难的患者,他父亲会免费瞧病,还搭上中药。这样一来,一传十、十传百,穷人上门瞧病的也多。你会想,那不赔钱了吗?他父亲自有办法,看到有钱的、生活富裕的患者,他父亲也会多要点,用富来贴补穷。

他父亲喜欢吃肉,每到星期天,他们家常常炖一锅肉,那时能每星期都炖肉的人家很少,所以他们家的肉香能顺着胡同飘出去很远,胡同的小孩子聞着肉香嘴角就不自觉的流出了口水。那时候炖出来的肉咋那么香呢?

不仅是小孩子,有的大人也是如此,离他们家不远的在街道办事处工作的刘伯伯,闻着肉香也要流口水,在吸着欲流出嘴角的口水时也想去肉铺割块肉,回来炖着吃,解解馋,但摸摸瘪瘪的口袋,只好作望洋兴叹状。

他父亲好像感觉到什么,再炖肉的时候,把锅和炉子搬到屋里,关好门窗,但那香浓的味道怎么会关得住?那馋人的香味顺着门缝、窗缝钻出来,飘啊…飘啊…飘向胡同里的每家每户,它不但能从屋里钻出来也能从屋外飘进去。它最喜欢钻的地方就是人的鼻孔,只要钻进去,鼻子会不自觉地抽动,还会把口水引出来,好神奇啊。

刘伯伯聞着肉香还会照样咂吧咂吧嘴,再摸摸瘪瘪的口袋,照样作望洋兴叹状。刘伯伯家里也是六口人,也是一个人工作,收入的差距在于一个拿死工资,每月几十块钱。一个是个体行医挣的钱,不在一个档次。

后来,开始割“尾巴”,为什么要割“尾巴”呢?那时好像认为“尾巴”没什么用,是多余的,干脆给割掉。这样一来,老南家的诊所不让开了,一开始街道每月还给一些生活费,总不能让人饿死吧。有时生活费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能按时发放。眼瞅着一家子人快要饿肚子了,怎么办呢?老南他爸爸此时会在诊所门口贴一张纸,上书:今日开诊!呼啦啦,门口又堆满了人,饭钱有了。刘伯伯下班回家,有时不自觉的向老南他们家的诊所门口望上一望。

没过多久,街道派人动员老南一家下放近郊农村务农。无奈之下,一家人打点行装来到乡下,做了与泥土打交道的农民。老南他爸爸在农村照样行医给农民瞧病,农民那时非常贫穷,挂号费只能收五角钱。与在城里相比,他们一家人的生活立刻陷入困境,每天都有肉吃的生活没有了。下放那时候,老南小学还没毕业,到农村接着上,一直到中学毕业。

中学毕业后开始务农,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还干过挖河挑河泥的重体力活。他父亲六十多岁的时候,在村里因脑出血、撒手人寰。好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和村里其他社员一样(那时不叫村民叫社员,因为有人民公社)出工干活挣工分。

后来有一年,国家出台政策给因割“尾巴”下放农村的家庭平反,可以返回原住地。老南一家满怀欣喜,老南跑到街办事处要求落实政策,接待他的是邻居刘伯伯,告诉他,街里还没接到通知,让他回去等。一家人左等右等一天天的过去,再去,让等,再去还是让等。半年过去了,还是没能等来好消息。老南坐不住了,这样傻等,得等到什么时候。老南找到有关部门,有关部门开出一封信,要求下面按政策给予落实。老南拿着这封信,兴高采烈的跑到街道,刘伯伯看了看这封信,随手把信放进抽屉,鼻子竟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也许想起了那满胡同的肉香,然后把头微微一扬,还是让等。老南有些着急,一急还有些结巴,一结巴更急,满脸通红的和刘伯伯掰扯。最后想要回那封信,刘伯伯不给,老南更急了,刘伯伯见状,往外推老南出去,老南抓住门框不走,刘伯伯拿脚踹他,他急了,抬起腿来就回踢刘伯伯,然后蹭的一下跑出去了。

一天晚上吃过饭,村书记来到他们家,告诉他街里给村里寄来一封信,大意是说他几天前到街道扰乱工作秩序云云……然后语重心长的劝老南要冷静,不然会有麻烦。老南非常感谢村书记的一番苦心劝慰。好在不久,他们返回城里,并归还属于他们家的两间平房。一家人只有老南的哥嫂留在 农村,其他人在城里陆续找到工作并结婚生子,老南得一儿子。

城里平房改造,他们一家人分得一套偏单元楼房,很巧的是在街道办事处工作的刘伯伯和他们家住在一栋楼里。他们家在二楼,刘伯伯住一楼。老南的儿子小时候非常淘气,他儿子五岁的时候站在二楼的楼道里,看见刘伯伯站在楼下,他喊:“刘爷爷!”刘伯伯仰起头,笑着答应了一句:“哎!”他儿子紧接说:“刘爷爷,我敬您一壶茶”“好小子!”刘伯伯回应道。还没等刘伯伯明白过来,他掏出小鸡鸡冲刘伯伯头上撒出一泡尿,转身跑回家去。说来奇怪,这事发生后,刘伯伯不但没有找老南理论,而且不久后就搬家走了。

老南他们一家经历过双下岗,有一段困难时期,好在他挺过来了,他说是农村那段经历打底,使他有底气渡过难关。

又过了些年,老南的儿子大学毕业,成为一名中医,也许是基因的原因,再加上个人努力,几年后,他的医术有了长足的进步。他的诊室门外也和他爷爷一样,排起了长队。

这天,他的诊室来了一个老年病人,刚一坐下,南大夫隐约感觉这个人有些面熟,大概这个病人也察觉出什么来,站起身,转身往外走。南大夫起身,上前一步把他拦住:“刘爷爷,病还没看,怎么就走呢?”说着搀扶刘爷爷复又坐到凳子上。刘爷爷坐在那,用满是狐疑的眼神看着他,南大夫把刘爷爷的右手放到桌面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右手按在刘爷爷的手腕上:“张嘴,伸舌头”刘爷爷机械的张开嘴、伸出舌头……

“刘爷爷,先开三副药,回家吃上,包你见好,然后顶多再来两趟,就没事啦!”

“孩子,出息啦。”刘爷爷此时已是眼含泪光,南大夫低头开着药方,刘爷爷抬起头,看见墙上有一面锦旗上书:“医者仁心”

南大夫把药方递到刘爷爷的手上,刘爷爷接过药方,站起身,南大夫此时也站起来,俩人的手握到了一起,刘爷爷微笑着说:“你身上有一股肉香味”南大夫会心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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