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奇幻] 昙华林（3）墨水湖殡仪馆
“姐，我怎么不知道王老师也教过你的啊？”在去殡仪馆的路上曾婉依问。
曾婉如不知道想什么入了神，没有答话。
被姐姐无视了。
虽然是废柴可也是妹妹啊怎么能这样呢！然而曾婉依并没有这么想，作为一个没有骨气的废柴，她早就习惯了被姐姐无视。是从什么时候起姐姐就变得心事重重呢？
好像是某个冬天，对，曾婉依记得有年寒假姐姐回家就变得很沉默。那个冬天在姐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曾婉依至今不得而知。总之那之后姐姐就变了，变得深沉内敛，优秀之外又多了强势。变得在曾婉依眼里越来越像个迷。
比如关于王老师去世的消息，自己尚不知道，身处异地的姐姐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还为此不惜千里迢迢赶回来。曾婉依心存疑惑，却又懒得张嘴问。
昨天晚上，曾婉依给当年的班长打电话确认这回事。结果班长也很吃惊，表示并不知晓，当即在那一届的微信群里发了讣告。然后群里就炸了锅。
曾婉依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死气沉沉的群里忽然呈现出不合时宜的欢腾呢？
同学们分成两派，一派一言不发只发蜡烛，一派表现得很激动，简直群情激奋，悲痛欲绝，为首的是当年的班霸小黑同学。小黑同学在群里大发感慨，苍天有眼啊，终于走了，虽然没亲眼见到，但一定要送他一程。
这一派是当年跟王老师有过节的学生。小黑是当年被老王整得最惨的那个。
当年乌嘴王敬亭声名在外。之所以外号“乌嘴”，是因为他的嘴唇永远呈现一种病态的乌黑，像刚吸过血的吸血鬼，光从外形上看就阴戾可怖。作为只凭一张脸就把学生给镇住的老师，也从来不吝啬于体罚学生，比如拽住学生的头发骂学生是蠢猪。违背了他的规矩，就得受到惩罚。中二少年小黑同学后来形容，当年每次乌嘴一进教室，他的耳畔就仿佛响起了萨菲罗斯之曲，足见一个自带恶魔BGM的男人给他的青春期留下过多么沉重的心理阴影。对学生近乎扭曲的严厉，这样的老师很难让人爱得起来。但听话的学生往往相安无事。
那会儿曾婉依是一只听话的小羊，逆来顺受，虽说不曾跪舔讨好，却也不曾对峙反抗。
曾婉依总是充满善意地想，大家是不是对王老师有什么误解。王老师到底算怎样一个人呢？她从来不试图下结论。她觉得我们甚至连自己都判断不了，何谈去判断另一个人。
曾婉依记不清王老师的模样，但有个画面忽然跳进了她的脑海。
那是在某天放学后，曾婉依从教室出来看到雪地里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才发觉是王老师。王老师伛偻着腰背对着她，夕阳垂落，雪光粼粼，曾婉依一愣，她还是第一次从那个霸气十足的老师那里，嗅出一点惨淡的味道。就是那个画面让曾婉依想到，人并不总是我们看到的那样。
总而言之，正值暑假，同学们大多在家，都说明天要去见老师最后一面。尤其是当大家听说他们的同学新晋网红曾婉依也要去的时候，说不去的同学也立马改口。
顶着骄阳迈进墨水湖殡仪馆大门之后，曾婉依发出一声惊呼，“这里是殡仪馆？”
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虽然知道墨水湖殡仪馆连同着一片墓园，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大，目之所及，依山傍水，眼前即是一汪开阔的湖面。而且远处那么多大型起重机和施工工地是怎么回事儿？还有已经架起来的那个钢铁巨兽是过山车么？
“这殡仪馆要被拆了改建游乐园？”这是曾婉依的第一反应。随即为自己这个想法噗嗤笑了。殡仪馆改建游乐园？脑洞真大！
“你说对了一点，这儿是在建游乐园，但殡仪馆不会拆，会继续运营下去，并且作为一个主要的卖点。”曾婉如说，“恐怖鬼屋主题游乐园。”
“我去，真的假的？”曾婉依不敢相信。
“墨水湖殡仪馆曾经有一任馆长很有先见之明，预料买卖阴宅可能是门好生意，于是以当年极低的价格买了殡仪馆周边的一大块地，很多年后墓地价格果然突飞猛涨，让很多人感慨死都死不起了。然而殡仪馆周边的地划出墓园的部分，依旧很大，于是现任馆长为了把地充分利用起来，再开脑洞，打算在这里建一个鬼屋主题的游乐园。”曾婉如用手机翻看着百科念道，“表示从此活人可以来这里找刺激，埋骨此地的亡灵不会寂寞了。”
“城会玩儿啊！”曾婉依翻了个白眼表达态度。
跟随路标，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后，终于到了那栋殡仪馆大楼。
一步入王老师追悼会的会场，一张贱兮兮的脸就凑了过来，然后回头轻呼，“网红来啦！”不远处角落里一堆人一阵骚动。
“班长你能不能有点节操！”曾婉依疑心这群家伙到底是来参加追悼会而是来砸场子的？
“这边这边。”班长拉着曾婉依朝那堆人走去。
自从高一分班后，在场的大多数同学就分散在了各个班级，虽然同学间大都还有联系，但五六年过去了，也没搞过一次像样点的聚会，也从没像今天这样聚得这么齐过。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老班主任的追悼会上。
在曾婉依出现之前，大家聊的都是找工作的事，聊的是前途，想的是就业压力。可是当曾婉依出现了，大家的话题自然集中到她身上。
“所以那封情书到底是谁写的呢？”班长朝大家挤眉弄眼。在场的几乎囊括了当年绝大多数的男同学。
“是不是你呀，小原？我记得你当年暗恋过我们班一大半女生，哈哈哈......”有人起哄。
“我擦要不要这么黑我！明知道我对感情有洁癖，胡哥才是情圣吧？”
胡哥同学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是发仔，我早就看出来他有那个苗头！”
发仔同学急忙否认，“有没有搞错，怎么会是我，我觉得是小盼！”
“不是不是......”
“哎呦看看你们，一点都不爽快，敢做不敢认就没意思了啊。”班长开始发牢骚。
“对啊对啊，都过去那么多年还怕什么。”有人附和。
“班长少贼喊抓贼了，老实说是不是你？”也有人拆台。
“嘿还想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我怎么会喜欢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像曾婉依这么红的女生，我哪敢动非分之想。我是真不敢，想当年在老王的白色恐怖统治下，我这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敢以身犯险。”
“少来。这些年个儿没长说官话倒是有长进啊。”大家又开始起哄。
男生纷纷相互推诿。有的当年眉来眼去的地下情侣，如今已修成正果，成双成对地赶来，穿着情侣套装。女生质问男生，是不是你。男生朝曾婉依看了一眼，头摇得像电动小马达。赌咒发誓说不是自己。
于是那个“谁”就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好像被人误会少年时喜欢过一个女孩儿是件很丢脸的事。
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出，曾婉依根本不在乎，但大家以她为谈资唾沫横飞，反倒是她像一个局外人。曾婉依只想从这些没营养的对话中逃离出来。
曾婉依的目光游离在人群中，最后落在了一个身着正装的男生背影上。
这么热的天，穿那么多不热么？虽说殡仪馆里开着空调阴风阵阵的，曾婉依心说。
从后面看，男生身形修长，头发剪得干净利落。这样的发型可不是谁都驾驭得了的。隔了老远，曾婉依就已经被他周身散发的气息所吸引，虽然没看见长相，但曾婉依预感是一个帅哥。
如果李思娴在的话，她们俩可能又要赌五毛钱那个男生到底是不是帅哥了。两个大龄单身女青年对这个游戏总是乐此不疲。
好奇心让曾婉依没有挪开目光，她在心里默念转过来。
男生微微转过头，曾婉依立刻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虽然只有半张脸，但绝对称得上一张迷人的侧颜。眉弓下颌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秀气的眉毛泛着青光，眼如秋水，嘴角微挑似带笑意。
等他完全转了过来，曾婉依感觉心跳慢了半拍。好俊秀的一张脸，完全符合曾婉依的审美，甚至超过了她的预期，这让曾婉依颇感满足。
他是谁？他在干什么呢？只见男生跟在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身后，凝视了片刻逝者遗像，时而跟男人低声交谈，时而瞥向窗外远处那朵乌云。
虽然长相清秀，但眉宇间又隐约透着锋芒，举手投足都带着神秘。这让他颜值之外的气质更加富有层次感。
花痴有时候就像品尝一道大菜，色香之外，层次分明的口感很重要，深谙此道才能获得意外的惊喜。
曾婉依和李思娴常常在图书馆对着电脑上的当红小鲜肉流口水。张旭豪常常借此吐槽她们。
曾婉依据理力争，花痴有什么错？君子色而不淫，我们只是有颗单纯地欣赏美的心！偶尔犯犯花痴咋地？人生已经这么苦了，不去发现生活中的美，还让不让人活了！
花痴是每个正常人的生理额...精神需求，李思娴补充道。她们一旦花痴起来，某些人某些事就被抛之脑后。
王晗则赞赏曾婉依把花痴上升到了哲学层次。
此刻曾婉依正沉醉在对哲学问题的思辨中，却被一声沉重的叹息给拉了回来。
文：乌树
就想把故事讲好，如果在某个瞬间让你心微微一动，那就算我的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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