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街角那家水果店,开始飘出烤红薯的甜香味儿。
她家的电烤箱就大大咧咧摆在店门口,路过的人隔着烤箱大大的玻璃门,能清楚看到里面红薯的模样。只见微红的光线下,丰满紧实的密薯,皮肤颜色从红润转为灰褐,并慢慢起皱。像一个风干的橘子皮变得干瘪苍老。
但这个过程并不会让看客觉得难过,反而是流着口水充满兴奋,因为那些看起来不怎么好看的地方,其实聚满了岁月的焦糖。
霜降后的红薯最好吃。
好像大自然掐着点儿给它们撒上了一层薄薄的糖霜。
此时昼夜温差很大,红薯白天光合作用合成糖和淀粉,夜间温度较低消耗比较少,积累的比较多,于是就甘甜可口。这跟红薯放放更好吃是一个道理。
大人们总喜欢把红薯放的蔫儿一点再吃。最常见的吃法是红薯稀饭,削皮的红薯砍成小块儿,放在玉米糁锅里熬上半个小时,就得到一锅色泽金黄且浓稠香甜的稀饭。尤其是锅底扒的那一层类似锅巴的东西,是大家抢着吃的好玩意儿。
小孩子更喜欢吃烤红薯,家人做饭的时候,专门挑出那些细长的小个红薯,埋在刚刚燃烧的灰烬里。等上一段时间,用木棍儿把灰头土脸的红薯扒拉出来。几下拍净上面的浮灰,用根筷子扎一扎,如果感觉很松软,那就是全熟了。如果感觉还有些硬,就要再埋一会儿。所以大人总让孩子耐心等,才能吃到甜美的滋味。
在家烤红薯还能受大人的辖制,更精细。要是在野外,自己动手捡点柴火,搭个石锅烤红薯,那就粗犷的多。
往往是几个大孩子跑到地头观察一下,偷偷把那些露在地面的小红薯揪下几颗,然后就心急火燎地开始了烹饪。
小的问大的:“熟没有?”
大的说:“刚放进去。”
“熟没有?”
“再等等。”
“熟没有?”
“着急了先去地里扒个生的吃。”
“熟没有?”
……
最后大家都没了耐心,从坑里把红薯扒拉出来,半生半熟地进了肚。
鲜红薯不易保存,一个法子就是把它们放进地窖里存起来保鲜。地窖口比较细,这时小孩子们就派上了用场,进出自家地窖拾取红薯的任务,非他们莫属。孩子们也愿意在大人的夸奖下,像猴子一样灵活的进出地窖,显示自己的过人本领,一般都是男生干得多。
还有一种保存的法子,把一块块红薯削开,削成一片片红薯片子,摊在地里晒干。
削红薯片子是技术活儿,由大人操作。小孩子需把湿红薯片子运到刚耕上小麦的麦子地里,一片一片摊开。
于是地头上总能看到几个大人在削片儿,各家的孩子提着篮子忙忙碌碌的跑趟儿。大人们不时催促着:“快点儿快点儿手脚麻利的,你看那谁比你小还会干活。”此时不管爱不爱干活的小子都被迫表现了起来,最能调动积极性的一句话就是大人说,“快点儿晒完,回家给你烤个红薯吃。”
也奇怪,吃了那么多年烤红薯,从来没有吃够过。
每个深秋,每个隆冬,还会在街头买上一个烤红薯,捧在手心,就像捧着温暖的火焰,足以抵御所有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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