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院子里枣花开放的时候，野蜂在花间嗡嗡地扇动翅膀在花间忙碌着蜜。
小满闻着枣花的香气度过了她的十七岁生日，虽然没有一个人给她过生日，家里人也没有人说这回事儿，但她自己心里还记得。其实生日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小满更关心的是家里的馒头卖得怎么样。
这天，小满推着胶皮车上街卖馒头，走累了，就坐在水井边的大槐树下歇脚。忽然看见北边一个小伙子挑着扁担来担水。
定睛看时，原来是经常买她馒头的水生，那个爱笑的年轻人。想到水生那张俊朗的脸，小满心里扑通扑通跳得有点乱，赶紧低着头推着她的小车往南边县城方向去了。
······
天黄昏的时候，小满回到了家。
回到家，母亲已经把饭摆在了桌上，她一声不吭地把一天的收入交给父亲，然后闷头吃饭。父亲把钱收到口袋里，然后对小满说，小满啊，原来我给你订的人家已经把聘礼送过来了，迎娶的日子定在后天。
你明天不用出去了，和你妈在家收拾一下，说说话。
听了这话，小满吃饭的手停了一下，含糊地答应了一声之后，继续吃饭。其实去年隔壁的小兰姐姐嫁人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早晚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当天夜里，小满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水生肩并肩坐在井边的大槐树下，槐花开得正好，香香的，甜甜的，水生还时不时对着她笑。
小满出嫁那天，一家人起了个大早。
母亲从衣柜里取出一个胭脂盒子，帮她简单地上了妆，把红色的纱束在她的头发上。那是小满第一次认真地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搽了粉，脸蛋白白的，眉毛细细长长的。但因为昨晚没有睡好，漂亮的眼睛里带了些血丝，……
莫名其妙的，小满的泪水就蒙了眼，镜子里红色的新娘服晕开了来，不一会儿，小满的眼前就全是绚烂的红色了。临走，母亲塞给她一对儿翠玉镯子，那是当年母亲的嫁妆，现在成了小满的嫁妆。
小满从一个女孩儿变成了人家的妻子。
小满嫁给的是邻村的大山。大山是个孤儿，十岁的时候死了爹娘，一直跟着大伯在外打工，几年下来，攒了一些钱，准备过点安定日子。
王大山憨憨的，为人也很忠厚，对小满言听计从，小满对自己的婚姻很满意。
婚后一年，两人有了儿子大柱，大柱三岁的时候，又添了女儿二喜。虽然不是富贵人家，但一家人的日子还能温饱，一家人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
二喜一岁那年的冬天，大山和大伯一起到临县做工，谁曾料想，过黄河的时候，大山掉进了冰窟窿，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小满卖掉一只翠玉镯子将大山安葬，年仅二十二岁的她成了寡妇。
家里的天也就塌了。但是生活还得继续，小满独自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艰难地生存。
······
十六年过去了。
二喜十七岁的时候，许给了邻村的一个木匠，婚后三五年了，也没有一儿半女。有一年秋收，二喜突发心脏病，死在了玉米地里。
小满守着女儿的尸体哭了一天，觉得女儿的命好苦！
下葬的时候，小满已经没有眼泪可以哭出来了。
太阳还是一天天的东升西落，日子还要继续过。
三年后，大柱二十岁的时候，小满卖掉了最后一只翠玉镯子，帮大柱娶了媳妇。媳妇忠厚老实，两个年轻人踏实肯干，日子也一天天地好起来了。不几年，大柱有了一双儿女。
······
又是一年枣花开放的时候，小满过完七十岁的生日，傍晚的时候，她送走了儿子一家人，她坐在门口的石头上休息，忽然看见村口的水井上坐着一对儿小年轻，金黄的阳光温柔地包裹着他们，李小满怔了怔，忽然想起了自己出嫁前的那个又香又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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