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芳华

看花零落皆已无您

父亲的入伍照

在电影芳华里刘峰退伍后的生活让我不禁间簌簌地流下眼泪，触动了我对父亲的怀念。

我想，倘若他能看到这部电影，肯定也是感慨万千吧！他最好的年华经历着生死战场，又在最好的年代归于平淡。多少英雄都早已无人问津，滇缅的沼泽里唱不出缅怀的歌。所有的人在青春里一个趔趄，再回首已是面目全非。

家里的老相框里有几张父亲和战友的合影，最不能忘的就是经常看到他对着照片暗自伤神。一九七六年的冬天，父亲带着一身伤痛退伍了，在镇上的小工厂里负责修理机器，因为职务之便，他得已去过很多地方。

父亲的老照片

见多识广的父亲一直没有中意的姑娘，那个年代在我们小镇上，女孩子大多没有文化，大约到了三十好几，才娶了我母亲，母亲是大字不识一二的农村妇女，这样的结合当然导致的后果是三观不合，天天吵架。

一次偶然间翻阅父亲的旧书看到一张穿着军装的女生照片，那女子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且笑脸迷人，我时常猜测这会不会是父亲在他的芳华岁月里喜欢过的人。

我不敢主动问起他这些事，父亲是个特别严肃的人，我们兄妹几个很怕他，等他偶然有兴致自然会滔滔不绝给我们讲。

父亲高中没有毕业就跟着越战的浪潮去当兵了，那个年代的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血性男儿，想着就是上前线去保卫祖国，满腹一腔热血。由于我爸爸是他们弟兄几个最小的孩子，一直都比较受到疼爱，爷爷不同意他去当兵，家里放着这么个劳动力不用，一直供他读书就是为了让他毕业后可以有个公职。我奶奶小时候经历内战，很惧怕战争，为了不让我父亲去当兵把眼睛都哭瞎了，父亲去意已定，用旷学打架来逼家里的人，他说，不让他去当兵，他就做个流氓地痞。最终父亲得已胜利。

他在一九七四年被派往滇缅边境的，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那种战场上的残酷，父亲每次说到这里眼睛都湿润了，他说，很多兄弟都死在了战场上，唯独他苟活在这世上。

当年在部队里，父亲因为上过学，会拉二胡，吹笛子，也算是多才多艺，所以在那个集体里经常有机会出风头，也因此他得已认识那个照片上的女孩，她是父亲的战友，不过当时他们太年轻，那个严肃的时代背景下，他们没有勇气把那份感情坦白出来，互相爱慕却互不相知，父亲因为身体原因退伍回乡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上，只有一张照片让对方怀念。

回到镇上后，劳动空闲之余，他便坐在家里拉二胡，只可惜遇到我母亲这么个不懂欣赏的人，时常絮叨他，整天没事就拉个鬼哭狼嚎的玩意，是能换米还是买柴啊！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共同话题，父亲爱干净，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扫地，不管有没有脏，也要去扫两下才会去做其他的事，我母亲说他这个习惯很好地遗传给了我大姐。

没事时喜欢躲在家里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一次他自己做了一双鞋并且穿着它走在小镇里，引起了镇上里的人的诧异，我无法目睹当时的眼光是嘲讽还是别有其他。

为了赶走自家菜地里总来偷吃的麻雀，父亲做了一只极真的木质老鹰，翅膀还会煽动，镇上的人一般都只会用稻草扎一个稻草人，或者给稻草人穿件衣服就是极致了，当他们看到父亲的老鹰时都啧啧称奇！。

有几个老人特别爱听父亲讲故事顺便喝几口酒。 那时我家开着一间杂货店，只要父亲空闲在家，他们都准时奔来喝上二两酒拿一根辣椒嚼，坐等父亲的开讲。有了忠实的听客，父亲每次都不厌其烦地讲的特别投入，那些老头自然也听的津津有味。

我永远记得父亲讲的<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太平天国>他们在我心底生根发芽。

分产到户后，工厂倒闭了，父亲也下岗了，本来打算跟随潮流南下广州，因为大哥意外亡故，他不敢留下我母亲一个人在家，他们之间早已被亲情牵绊，九十年代初父亲在镇上的小学当了一段时间民办老师后又被顶替下来，家里的光景一日不如一日，因为大哥不在了，所以他们即使在计划生育很紧的情况下也一直都想要个男孩，等到我出生时，家里的黑白电视，冰箱都被计生站的人搬走，房子也被弄的一片狼藉。

母亲说当年为了生我弟弟，父亲叫她把我送到大姨家去，但母亲坚决不同意，九七年小弟的出生让这个自己破碎的家终于有了一个正常的模样，父亲交了超生罚金，搬回了电视冰箱，在镇上开了一间杂货铺，因为他的精明能干，店里的生意一直不错。

2003父亲因为胃癌住进了医院，才五十多岁的他一下子老了许多，他少年从戎血染沙场，青年丧子不得志，中年病痛缠身。

父亲在从医院回来的一个阴雨沉闷的上午突然不能说话了，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母亲哭着叫来大伯和二伯，二伯拿着调羹一边喂水一边叫着他的名字，过了不久，他们不叫了，母亲哭倒在床边，我和弟弟楞楞地站在旁边看着大伯和二伯给父亲穿衣服，不知道这将是和父亲的永别。留给我和弟弟对他的模样仅仅只有在童年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