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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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老家出来的前一天的夜晚，小姨抱着她一岁多的儿子在我家住了一个晚上，那是她结婚以后第一次住下。

在那一天晚上，我们谈话到深夜，记得小姨一遍遍地叮嘱我：“到了地方一定记得给我写信，出门在外要时时处处照顾好自己。”

也不知为什么，小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含着泪水，也许当年太过年轻，无法理解她当时的心境。我也信誓旦旦地回应她：“我知道，我有时间会经常给你写信，我还会再来看你。”

小姨听到我说的话，竟然忍不住抽泣起来，边抹泪边说：“算你有良心，小姨没有白疼你。”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记不清了，在小姨和母亲谈话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我一觉醒来，小姨还在和母亲聊着什么，她边聊边哭。我不知道对于我的外出她为何如此的惦记和牵挂，如此的放心不下。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我还在熟睡中，母亲就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妮啊，起来吧，饭已经做好了，吃过饭还要赶汽车。”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伸着慵懒的腰肢，模糊中看到小姨在给她的孩子喂奶，我说了一句：“小姨，你和我娘一晚上都没有睡觉吗？”

“嗯，睡不着，聊了一个晚上，等把你送走了，我再睡一会。”

当我吃过早饭，提着行囊站在院子里，还能看到天上稀疏的星星，还在一闪一闪地晃动着。

因为出发的时间很早，出门时村口没有看到一个人。小姨抱着她熟睡的孩子一路送行一路叮咛，直到送到村外才止住脚步。我那时也许太向往外边的世界，也或许一心想逃离某种束缚，我觉得小姨的话太过啰嗦和絮叨，只是不停地哼哈点头应声着。当我背着行李坐上自行车，回头一转身的一刹那，在早晨逐渐清晰的光线里，我发现小姨的脸上挂满了泪痕，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不停地挥舞着，嘴里不住地说着再见之类的话语。随着自行车的逐渐远离，距离慢慢拉长，我只模糊地看到她还站在原地，一直不肯离去，直到车子转过那条路口，再也看不到为止。

我也在那个夏季的早晨，在那个沾满露水的早晨，看了一眼生养我的故土，看了一眼自幼长大的院落，我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一眼竟然是永别，是我一生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我坐在表弟的自行车上到九公里外的一个镇子上去乘车，一路上看到的是满目的翠绿，我当时的心境有些复杂，既有对当下生活的一种逃离，也有一种对未来的一种不确定性，所以我坐在车子上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直到一辆大巴车驶来，我才想起来掏出5元钱交给表弟，让他自己买点吃的再回去。我和表弟示意挥手告别后找到一个座位坐下，我的眼泪才开始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听使唤地滑落。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71期“诺”专题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