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影子说,她要离开北京了,群里都炸开了锅。
大家都很不理解她离开的原因,也有另外一些人在劝说她留下,并且允诺说如果是工作的问题,他们可以帮忙介绍工作。
可是在见证了东子,老狼,和小雅的离开,其实,我倒是很理解影子的选择。
北京是一个充满了梦想,也能实现梦想的城市,然而,它也是个那么现实的城市,现实得让人付出了青春年华,付出了汗水,付出了泪水,甚至付出了血水,依然留不下自己背影的城市。
它给人以火热得可以把自己燃尽的希望,也让人打从内心里深深地绝望。
【1】去特么的梦想
东子是个流浪歌手,他来北京的时间甚至比昙花一现的西单女孩都早。
喝多的时候,他经常手舞足蹈地跟我们讲他在天桥,在地铁,在朝阳区的高架桥下,跟城管斗智斗勇的经历。
明晃晃的月亮下面,他也曾气势如虹地跟我们讲,他要成功,他要出名,他要成为草根英雄,他要成为奇迹,他要一年卖2000万张唱片,他要泡那些平常我们只能在电视上,娱乐小报上才能见到的姑娘。
我们都不说什么,只能埋头吃不知道是猫肉还是狗肉的羊肉串,喝不知道是5度,还是15度的燕京啤酒。
东子离开北京那年,是他在北京的第22年,那年东子已经38岁“高龄”,他的父亲因为突发性的脑溢血延误了送医而死亡,他的母亲接受不了打击而卧床不起。
他特别郑重地请我们撸串,说哪怕是告别,也该是值得庆贺的事。
我们约在望京地铁附近一家有些脏兮兮的路边摊。
东子喝着喝着就红了眼,他喃喃地说,我不孝啊,我以为他们会活很久很久,然后看着我功成名就,看着我在北京这地界儿站稳脚跟,看着我娶妻生子,然后让他们过上这辈子都没过过的好日子。
我们默默地听着他的唠唠叨叨,看着他用突出的门牙撸着肉串,看着串着零星肉串的钳子差点都被他撸出了火星子。
东子说我,梦想都特么的是个P,有钱人的梦想才是梦想,没钱人的梦想,就特么的是瞎折腾。
东子说,我特么的漂了20年才知道那些选秀歌手都是出自名门,那些凄凄惨惨的故事都特么的是他们花钱找人编的,可是他们演得真像啊!
东子走了,地铁口,天桥上依然热闹,偶尔经过他曾经呆过的地铁口,天桥上,我也会失神,想着是不是所有的梦想,只要稍微努力一点就一定会实现的。
可是,一个那么大的城市哪儿会因为某个人的来或者去而有什么改变呢?
天桥上,地铁口,换成了一批更年轻的人,他们的眼里迸发的都是曾经也属于东子的想要功成名就的光,他们也像东子那样会使抱着吉他在放声高唱。
我有心劝说他们,一万个人里才会出一个西单女孩,而西单女孩即使上了春晚,也在后台被人扇了耳光。
可是,我不能。
这个世界,有梦想的人多稀缺啊!
当有一天,我们被现实压得无法喘息的时候,至少还有一些人,用他们的青春在无望地拼搏,而那也深深地提醒我们麻木的灵魂,我们还活着,至少我们的皮囊还活着。
【2】远的要命的爱情
在我看来,老狼完全没有必要离开北京,就像他根本没有必要来一样。
老狼喜欢的女孩叫娟子,是他大学的校友。
一起去吃日本料理的时候,老狼跟我们描述娟子,他说娟子的嘴唇就象是最上等的三文鱼一样红润。
我们便嬉笑着起哄,怎么的你亲过了?
后来,我们见过那个姑娘,果然很美丽,白皙透亮的肌肤,灵动的大眼睛仿佛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秀挺的鼻子,早晨沐浴了晨光的樱桃一般莹润的小嘴儿,凹凸有致的身材,甚至连作为女人的我,都爱慕不已。
娟子也不是北京人,不过她的舅舅在北京做外贸,于是她就来了北京。
老狼知晓娟子来北京,就忙不迭地跟了过来,那个时候距离老狼在大一新生见面会上对娟子一见钟情,已经过去了4年。
老狼从没有跟娟子表白过,于是我们也常常嘲笑他是怂包一个。
再后来,我们见到娟子是在一个有着几百人的户外旅行的小团伙。在那个团伙里,样貌美丽,性格温柔的娟子就成了群宠。
每次娟子出现的地方,都必然有老狼的身影,而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我们也都看到了老狼对娟子可以称为“当祖宗供着”一样无微不至的宠爱。
当然我们常见的,也有老狼对那些对娟子不怀好意的狂蜂浪蝶的横眉冷对,甚至是寒光四射。
有一次,看到一篇新闻说一个男人送给了他心爱的女人一条重达几公斤的褥子,褥子上是他三年自撸留下的x斑。
我们问老狼的看法,老狼说,如果那个姑娘是娟子,他精尽人亡都在所不惜。
我们耻笑他不要脸,而他越发郑重其事地对我们复述了一遍。
再再后来,那个旅行小团伙来了个开着吉普越野车的小子,据说是某大型国企高管的儿子。
我们纷纷提醒老狼要注意自己家的羊要早点吃到自己肚子里,否则会变成别人的下锅菜。
老狼一副“你们这群煞笔,老子的爱情怎么容许你们这么肮脏的想法玷污”的表情,斜着眼睛看我们。
我们无奈地拍着老狼的肩膀,让他自求多福。
老狼随意地挥挥手说,我都追她8年了,她对我没感情,怎么可能?8年啦,抗战也8年,我感觉我就要成功了哪!
那眼神里的笃定,让我们无力反驳。
我们无力反驳,更无力劝阻,只能在心里暗暗想着,“各人有各命,上天从来眷顾大傻子的”,也就由他去了。
那边娟子喊了一声,老狼,烤玉米咋样啦?
老狼擎着手里的烤玉米,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一边在背后跟我们比划“V”。
而彼时,娟子身边正坐着那个吉普男,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娟子笑得花枝乱颤。
由于工作忙,后来我退出了那个旅行的小团伙。
某日,老狼打电话给我说,他要离开北京了。
我忙问他为什么。
他说不为什么,就是忽然想回去了,也该回去了。
后来,我辗转知道,娟子和吉普男认识了没有多久就同居了,只不过他们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狼,任由老狼倾尽一切地对娟子好。而后他们结婚,是因为娟子怀孕了,再瞒不住。
我们都为老狼感觉不值,纷纷劝说他不要离开北京,毕竟那个时候他的创业项目已经能够实现年盈利将近百万,甚至在京郊买了房子在装修,只差娟子的一句“I DO”。
老狼走得很仓促,甚至没有任何人去机场送他。
用他的话说就是,如果对于一个城市连一点点剩余的念想都不再有,那还不如早点离开。
后来,老狼结婚了,娶得是同村的姑娘,既没有上过大学,也一点都不漂亮。
我们问他,会不会觉得遗憾?
他说,不会。
我们又问他,结婚和不结婚有什么差别?
他说,每天可以合理合法地做爱了。
自从老狼走后,娟子再也没有出现在过我们那个曾经很红火的旅行小团伙。
后来听说,她流产了,流产的原因是她发现她老公在她的孕期出轨,她纠结了表弟去打小三,却被她老公狠狠地推倒在地上。
如今的她,每天在朋友圈里晒的都是奢侈品。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过得光鲜亮丽,却也有些苍白寂寞。
可是,那又与我们都何干呢?
【3】谁还没有爱上过人渣呢?
小雅在我看来就是个异类。
她总是穿得特别漂亮得体,喷上被我说成是“敌敌畏”一样味道的香水去国图看书。
我认识她也是在国图,那个时候我正在写一个关于《诗经》的论文。
国图里人很多,人们在“沙沙”地翻着书,她就带着一身飘香十里的炸弹级气味飘到了我身边。
我不悦地皱眉,想着女人打扮得漂亮也就罢了,还喷这么骚气的香水。
她对着我翻了个白眼,然后自顾自地继续看书。
不多时,几个瞄了她好久的男生走过来问她要电话号码,她格格地笑着,来者不拒地给了。
我更是对她不齿,于是忙收拾好东西悻悻地走了。
说来也巧,连续几次去国图看书都遇到了她。
后来,她主动过来打招呼说她叫小雅,是xx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学生,并且特别放肆地加了句“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的样子,我们做朋友吧”。
再后来,我知道她是有男朋友的,只是她的男朋友不可说。
我经常之她的身上看到各种青紫的淤痕,每每问之她便给我讲各种隐秘的黄段子,嘲笑我青涩,说我既不知情,也不知趣。
再再后来,她说我看不起她是对的,因为她不过是某个人的情妇,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说她好像爱上那个几乎只能在电视里听到名字的人了,她说他曾经救过她妈的命,虽然也只让她妈多活了半年。
她真的爱上那个人了,不再是曾经的安静地等待,而是时不时地傻笑,或者不分时间给他打电话。
再后来,是听到她吃安眠药自杀的消息。
仅仅是因为她发现,他除了某政府高官女儿的老婆以外,还有同时拥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
在医院里,她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会跟你讲黄段子,坏的时候会撕扯自己的衣服,甚至暴打她的主治医生。
在她住院期间,她爱的那个人,因为某个情妇的举报而被抓,紧接着他那个情妇莫名消失,而他被平级调任到其他地方。
她开始平静下来,开始审视自己活过的这些年,然后把所有的一切归为,一个情妇就该知道自己的本分,不能有那么多的要求。情妇应该只付出自己的身体和年轻的生命,不该动感情,更不能有妄想。
后来,她去找过那个男人,可是男人表现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一般,让凶悍的保安驱赶她。
她被抛弃了,像是玩够了,用坏了的破烂的布娃娃一样。
于是,她彻底地死心了。
她走了,离开北京的时候只带了一个皮箱,就像她多年以前来北京时候的那样。
如今的她在三线小城里结婚生子,又因为孩子太调皮的缘故,弄得自己早不负当初耀眼的颜色。
她的男人很平凡,每个月赚3000多块钱,连她曾经背的2个C拧麻花一样的牌子的包包的一角都买不起。
她早已退却了曾经的跋扈,学会了跟菜市场的大妈讨价还价。
她说,人总会长大的,长大这件事本身就是痛苦的。
而我觉得,她大约是真的顿悟了。
最后的最后,我跟小影说,莫愁前路无知己。
她说,谢谢。
对于所有在北京挣扎着的人们来说,北京,是什么呢?
北京是光怪陆离的盒子,这里埋藏着希望,也孕育着数不清的失望。
而我们,都是这个光怪陆离的盒子里的囚徒,有人成就了,有人顿悟了,有人陨落了,有人笑了,有人哭了。
这里每天成千上万的人来,再成千上万的人离开。
可是不管时间怎样变化,每个人心境如何,这里是北京,从未改变过。
本文涉及人物及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倒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