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女一生被人欺辱,死后化成了厉鬼向人索命,由于只剩下一堆骨头,所以会用人皮伪装自己。
一
星河烂漫,白日永昼,我坐在云巅之上俯瞰着大地,提起酒壶仰头一饮而尽。
抬手时又扯到了肩上的伤口,立时就泛起了一抹红,衬着白衣倒似寒梅映雪。
“呀!”一声惊呼,“你怎得这般不小心!”
我扭头望着来人嗔怪的小脸,淡然一笑:“阿桑,莫急,这点小伤不痛的。”
桑枝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堂堂上仙,竟连只女妖都打不过,肩胛骨都刺穿了,你还说不疼,就应该不管你。”
嘴上虽这么说,手上还是小心翼翼地给我重新包扎伤口,而后一把夺过我的酒壶,气呼呼地瞪着我:“三日内不许再饮酒!不然我就不理你了!”又气呼呼地走了。
“三日这么久?别啊!明日伤就好了!”
老远传来桑枝的吼声:“不!行!”
我撇撇嘴,兀自穿好上衣,听得云中传出嗤笑声,镜玄显身至我跟前,“啧啧,这还是镜某认识的千彧么?何时添了许多人情味了?”
“在人间接触得多了,自然也就沾染了些许,不如下次云游叫上您,镜玄大人?”
“嘁,你赶紧养好伤,天机山上再来五百回合。”话落,镜玄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天际。
“再来五百回合,你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你这么厉害,为何打不过一只女妖?”
“桑枝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月宫仙子方才托我给你送玉露膏来。”随手扔给我一只细颈瓷瓶,“你还未说为何。”
“我不打女人。”
二
昨日,我应邀前去东海,龙王又喜得一子,请了天界众仙赴宴。
太过喧嚣,只一半,我便称有事告辞,拎了一壶酒出了东海,在一片山地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行至深处,日头被浓雾遮住,本有些微醺的我听到捕妖器发出的叮铃声登时清醒。
这附近,有妖气。
我将双指注入神力,隔空在地上画好八卦图,“去!”我挥袖一甩,捕妖器悬于八卦中央,西北角的铃铛嗡嗡不停。
“开!”手捏清诀,我扬手剥开浓雾,西北方向一座高山耸立,妖气缭绕,山顶最盛,必是在那里。
捕妖器回到袖中,我稍一跺脚,沉声问道:“此方土地何在?”
倏地一溜白烟,一个三尺高的白胡子小老头现身作揖:“小神不知上仙大驾,上仙有何吩咐?”
我指了指那座山的山顶:“那是什么妖怪?”
土地嘴边的胡须抖了三抖:“专吃男人的骨女,怨气太重,小神等都不敢靠近。”
“专吃男人啊,有意思。”怪不得这土地害怕,“行了,你回去罢。”
“小神告退,小神告退。”那厮如临大赦般钻回了地底下。
我摇身一变,变成一个身着锦衣的富家公子,捕妖器变作折扇,手摇折扇朝山上而去。
山路两边翠竹掩映,鸟语花香,我轻轻一扇,立刻看到了另一幅景象,枯木荆棘,随处散落着不知是人还是走兽的白骨。
障眼法罢了。
信步来到山顶,果真怨气冲天,我穿过摞成假山石的一堆堆森森白骨,走进用白骨搭建而成的歇脚亭,在石凳上坐下后叹了口气。
“哟,好端端的,公子为何叹气?”身后传来酥媚至骨的娇俏声音,同时一双苍白的小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佯装受了惊似的拂开她的双手,忙站起转身,眼前女子模样娇艳妖娆,婀娜多姿,身上只着一件红色纱衣,丰腴饱满的身材若隐若现,当真是一副好皮囊,只可惜白得毫无血色。
“哦,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没想到高山之上还有姑娘这等美人。”我作了一揖,“小生行路劳累到此歇歇脚,可是搅扰到了姑娘?”
“小女子独自住这山中,清冷孤寂,公子到来小女子自是高兴,并无搅扰之说。”她迈了一步,忽脚一扭整个身子靠了过来,“哎呀!”
我任由她靠着,岿然不动,“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
“小女子自小体弱多病。”她伸手抓住我的衣襟,下巴抵在我的胸口,“又无依无靠,若公子愿相陪伴,小女子不胜欣喜。”
“姑娘没有夫家?只孤身一人?”
她颤了颤:“小女子命苦,夫家早亡,村人皆指责克夫相,奴便逃至山中,日日等候有缘人,不想今日遇见了公子,公子玉树临风,奴家愿以身相许。”
我挑了挑眉,笑了:“若说我已有家室呢?”
“奴家不介意,公子不愿与奴家在这清静之地快活一番吗?”一双小手开始在我胸前乱摸。
“你若与我说实话,”我把她纤瘦的身子从我身上挪开,“我便答应你。”
“实话?”她悄悄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公子说的哪里话?奴家未曾对公子说谎呀。”
“哦?你的这副皮囊可是最大的谎言了。骨女,别演了,现原形罢。”我双手交叉自顾自坐了下来,身上的锦衣变回了我一贯穿的飘逸白衣,捕妖器在我手中嗡嗡作响。
骨女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妖娆收敛变成了警惕,“阁下是哪路神仙?”
“天星河,千彧。”
“千彧?你就是浮岚上仙?怪不得了,你还真如传闻一般清心寡欲,我的魅术连一些小神仙都招架不住,你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骨女冷哼一声,十指捏住额前的头皮往两侧撕开,“既然知晓我的底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我面不改色的看着她像脱衣服一样脱下整张人皮,只剩一具白骨架子,一动就咔咔得响。
“为何要吃这么多男人?他们得罪你了?”
“哼!天底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见了美色就迷了心智,更甚的不惜抛妻弃子,只要自己风流快活,全不顾人伦纲常,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你被抛弃过?”
像是被窥破了心事,骨女有些气急败坏,浑身颤抖,一掌将身侧的石桌给击碎了。
“你怨气太重,我可以帮助你,超度冤魂,你可以投一户好人家。”
“不!我不要!我要永世为妖,除尽这天下的负心人!”她歇斯底里的吼叫,又把另一张石凳打碎了。
我摇了摇头,叹道:“你除不尽的。杀孽多了,你会遁入魔道,永世不得超生,只能终日待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我且问你,而今这样夺人性命,你开心么?”
“我……”骨女双手抱着头颅蹲了下去,含糊不清的喃喃念着什么。
“放下屠刀。”我起身朝她伸出右手,“我可以亲自带你去投胎,人家你自己选。”
我没想到的是,等来的不是白骨放在手心的硌硌感,而是肩胛骨被锋利的骨刃刺穿的疼痛感,我捂着右肩,忽觉骨女已然不见了踪影。
鲜血染红了白衣,顺着衣袖滴答落在地上,绽开妖冶的红色花朵。
“呵呵,我被一只女妖伤到了,居然没有丝毫防备啊。”我自嘲地笑了。
我是在……可怜她么?
三
幸好上山前我设立了结界,整座山都被封住了,她逃不出去。
临走时,我对着看似空旷的山头大喊:“我三日后再来,但愿那时你已经想通了,否则下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莫名的,我觉得我可以度化她。倘若我错了,她仍是冥顽不灵,那就只能接受灰飞烟灭的下场了。
四
“原来是这样啊。”鹿神将杯中酒饮尽,盯着我受伤的右肩蓦地笑道,“我说你近来是不是在如来老头儿那听他讲经听多了?竟想着度化妖了,真是奇了。”
我忽略掉了他对佛祖的称呼,咂了一口酒,当真好酒!“我这是在积善行德,你呀不懂的。”
“切!那你别喝我的酒了!”他扬手夺过我的酒盅,我伸左手作势去抢,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风与雪呼啸着灌了进来。
“我就知道你在这偷吃酒!”桑枝插着腰站在门口,门外一只银狐冻得瑟瑟发抖。
“我没喝!喏。”我举起双手,“都他喝的。”
鹿神哭笑不得:“对对对,你瞧,已经被我抢过来了,他没喝着。”
桑枝望了鹿神一眼又匆忙移开视线:“多谢鹿神大人明智之举!我得带他回去,该换药了。”
“这里雪多路滑,仔细脚下莫滑着。”鹿神提醒了一句,桑枝低着头应声说好。
我眨了眨眼睛,难道是我看错了?刚刚阿桑脸红了?想是被冻的吧?
“骨女若还是不肯入轮回,切记此妖不可留,及时灭之,莫忘了当初的教训!”
“嗯。”我凝视着鹿神严肃的俊脸,重重的点了记头,而后与桑枝一同跨上银狐的后背,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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