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苏尘惜
曾经的你
许是走得太急,何明亮压根没注意到右边一姑娘疾奔而来,发现时根本来不及止步俩人撞了,姑娘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宣传资料撒得满地都是,他赶紧上前扶起姑娘。
姑娘捡拾完东西后,急忙跑向不远处正坐着休息的外国人,递出资料交谈起来。刚才何明亮注意到了资料上的内容,大抵是一家小型的货运代理公司,刚开始的时候都要自己到市场上寻找客户,也是不容易。
看着姑娘的背影,何明亮的脑海里窜出的是白静。
四年前,白静就跟刚才那小姑娘似的整个市场乱跑,看见有可能的潜在客户她就上前攀谈,尽管成功的几率几乎是零,白静愣是大海捞针般地挖掘了几个客户,如今混得风生水起。
想起初识那会儿最搞笑,他被外国人拦着问路,听了半天没听懂对方说什么,他想用英语来交流,结果对方的英语更烂,就是那会儿白静出现了,很流利地与其对话,很快就给对方指明了方向。
“他说的是哪国语言啊?一点都听不懂。”没帮到国际友人的忙何明亮有点沮丧。
“意大利语。”白静掩嘴偷笑,“你刚说了好几遍can you speak english,不是所有外国人都会讲英语的。”
何明亮尴尬笑笑:“看来要帮助别人,还得有这本事。”
白静就有这本事,最厉害的是英语和日语,德语,法语,意大利语她都有涉猎,基本交流没什么问题。当时何明亮就奇怪,既然掌握这么多国语言,那应该算是一个蛮优秀的人才,为何不在大城市里打拼,却偏偏来了义乌。
“有本事不够啊,还得有学历,我从三流的二本毕业,简历也许在HR第一轮筛选的时候就排除了,也没什么机会进入那些大公司,虽然义乌小,但机会多啊,反正总会有出路的。”白静有些自嘲地说,但是她的眼神却是坚定的。虽然刚开始跑市场的日子非常苦,但她基本上不会抱怨,任何小小的收获都会在她的记事本上留下痕迹。
相较于认真上进的白静,何明亮要显得懈怠许多,他是在中学教体育的老师,家里在市场有间小商铺,偶尔来市场帮忙打理一下,生活状态可以用惬意来形容。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一转眼竟已是四年时光。
“何明亮,你傻乎乎地看谁呢?”身后被人猛地一拍,他这才醒过神来,听声音就知道是白静。
曾经的你。何明亮在心里默默回应,可说出嘴的却是:“天上有只乌鸦,快看。”
白静狠狠地掐了一下何明亮的胳膊,他配合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现在的你
现在的白静,就跟医院里的专家门诊似的,还得预约。
幸好年刚过,公司事务不太忙,白静这才答应跟何明亮一起去看迎龙灯。小小的广场,聚集了上千口人,大多数是从附近村落过来凑热闹的。
从远处望去,长长的龙灯就像是一道金黄色的焰火,将围观人们的脸照得亮堂亮堂,虽然白静以前听说过这种习俗,但第一次亲眼见还是有些惊艳,踮起脚尖想看得更清楚一些。许是太过专注,一不小心踩到了别人的脚,她连声道歉。
“小心点啊。”何明亮二话不说将白静拉到自己身后,小心翼翼地往人群里挪动,为白净开辟往前走的道路,好不容易才钻到里面些,看得更清楚了。
龙灯都是由一节节板凳组成的,许是前面转弯出了问题,忽然之间,所有的板凳都在退后,但是人群拥堵没法退后,眼见着就要撞到人,何明亮迅疾护住白静。
所幸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一会儿,龙灯又恢复了秩序。
经过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俩也没心思再继续,匆匆从人群中退出。何明亮很内疚,他原来是想给白静惊喜的,现在只剩下惊吓。
白静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放下原本只是挽着的胳膊,与他十指相牵:“今天晚上很开心,待会儿去哪?”言语里丝毫没有责怪的意味,更多的是宽慰。
那是白静第一次主动握何明亮的手,一直以来俩人就以“恋人未满,友达以上”的模式相处着,终于打破了僵局。何明亮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将小小的手掌握得更紧了,尽管掌心有汗水渗出,但他不想放开。
既然有了牵手认可,何明亮加紧追求的步伐,以前只有到店铺帮忙才会约白静吃完饭,现在几乎每天都会等白静一起下班,尽管有时候她会加班到很晚,他也愿意等。
那天他去办公室找人,被告知白静去仓库监督装货,可能不回办公室,他便要了地址前往仓库。
他以前就知道白静工作认真,但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拼命工作的样子。她站在一堆货物上面,清点数量,帮忙装货的员工一起搬货物,甚至都没注意到他出现。
何明亮劝她换份工作,他会帮忙找一份薪酬高的轻松工作,却被她拒绝了:“到仓库帮忙只是例外,刚来的实习生请假只能我自己顶上,平时不用这么劳累,没事别担心。”
白静说,现在这样很好,她从一无所有的小职员到现在管理一个部门的经理,走的每一步都靠她自己努力所得,安全踏实,这样一步步往高处走才不怕会摔下来。
“高处?哪个高处?”何明亮及时捕捉了这个词,从初识时他就知道白静并非池中之物,她有她的理想,有她想要到达的高度。
“谁知道呢,走一步是一步咯。”
何明亮忽然有点害怕,白静哪天会忽然离开。
未来的你
白静的离开,并不忽然,在何明亮的担心中,缓慢地拉开了序幕。
五月初那阵子,她忙得几乎不见人影,手机在通话中的状态远远多过待机状态,微信朋友圈连续一个月停止刷新。
很多人以为白静的生活停滞了,只有何明亮知道,她肯定在马不停蹄地飞奔,说不定马上又有一个大单子谈成,或者升职加薪,又或者别的好事。
再有两周便是白静生日,何明亮独自去珠宝店选了一对戒指,他打算在生日那天给她一个惊喜。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只要白静不离开义乌,不管她要飞多高,创多大的事业,他都愿意为她筑一个温暖的巢,她疲倦的时候可以歇息。
生日那天,不用何明亮预约,白静已经把晚饭时间给腾出来,只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白静满脸都是难以掩饰的喜悦,何明亮还在纳闷,难道她知道他今天要求婚?
明明在晚饭开始前,两人的神情都充满了欢喜,只是当白静分享她所谓的好消息之后,气氛一下子冷却了。
有跨国企业聘请白静,而且就是她毕业时最向往的那家公司,总部在深圳。兜兜转转四年时间,即使没有名校的毕业证书,她通过自己的努力拿到了她最期望的入场券,甚至薪资要比同龄人高出一辈,对于白静来说,这自然是最棒的生日礼物。
但对于何明亮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打击,那就意味着白静要去深圳,彻底离开这了。
“明亮,咱们一起去深圳吧。”语气里满满都是憧憬,眨巴着眼睛等待何明亮的答复,“公司有单独的公寓分配,不用担心住宿的问题,我过去马上就能入职,你慢慢找工作,我们一起去奋斗。”
白静说这话时,何明亮是感动的,至少在她的计划里,有他的位置。
但他又是沮丧的,他不愿意去深圳,尽管那座寸土寸金的城市有诸多繁华,但是想要落脚实非易事,他一个区区小地方的体育老师去那能做什么?他在这里能给白静一个温暖的家庭,到深圳他所有的资本都不存在,就连爱都是一件虚妄的事。她的未来是星辰大海,他根本跟不上她的步伐。
说到底,还是懦弱在作祟,他无法保证到深圳以后能追得上白静的脚步,一直以来他都奢望她能跑得慢一点,但现实是她就要离开他的视野了。
白静去深圳后一个月,他们分手了,分手是何明亮主动提的,他说不会去深圳。
白静哭泣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再然后是嚎啕大哭的声音,她什么埋怨的话也没有,就一直哭。很久很久,电话里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爱,向来是个难解的命题。
说他们相爱吧,可以,分手的时候两个人都如撕心裂肺般难过。
说他们不够爱吧,也可以,两个人都不愿为对方改变,他不愿高飞,她不愿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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