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情殇
1937年卢沟桥事变,殃及了中国许多城市,紧接着日本人开进南京,野蛮地进行大屠杀。突如其来的灾难打乱了军部上层做的原计划,临时决定组织起来,抗击日本人。
上校气的直骂:这小日本,敢跑来撒野,和他们拼了。闫凡宇加入其中,他并不知道,接着会发生怎样的局面。
轰隆的炮声在南京响起,这座城市陷入了黑暗,闫凡宇看见,他曾经登高眺望的城墙上,站满了日本人,挑着膏药旗欢呼,南京城成了他们的战利品,一股仇恨在胸膛里弥漫,这些狗东西,跑到这里来找死!
龚家的日子过得平静中有了忙乱,先是小燕,后来是大燕,有了身孕,龚老爷高兴,对两位姨太太宠爱进入升温阶段,龚太太的门庭自然开始降温,两个女人有了身孕后,龚老爷很少到龚太太夫人房间。
这天,龚老爷和往常一样,回来后躺在椅子上喝茶,问:太太,在干什么?
回老爷的话,和小姐在一起。
请太太过来。
龚太太正翻看账本,最近,她寻思最多的是如何教会云烟管账,听龚老爷喊,应声放下手里的账本。
龚太太素衣紫裙,黑色绣花鞋,头上的金杈玉环叮当作响,更显瘦弱,一阵风会把她刮跑。
你还好吧?
老爷惦记,我很好。
老爷
太太
老爷,你有事?
我
龚老爷想说,大燕和小燕眼看临盆,这一家添了两个孩子难免会产生麻烦,人多了,都住在这院有些拥挤,太太住的房间宽敞,让龚太太和大燕小燕更换住处。
但是,看到龚太太的样子,这番话不忍开口,龚老爷迟疑着。
龚太太咳嗽起来:这是,怎么了。
翠娥帮龚太太捶背,太太从去年开始咳嗽,一年了不见好。
请大夫吗?
大夫说太太受了凉。
怎么这样不小心?
龚太太猜测到龚老爷的意思,今天没说,也是早晚的事,不如自己提出来,大家的面子好看一些。
可是,自己去哪呢?除了龚家,哪里是她的安身之地?
眼下是夏天,做决定最好,搬迁起来比较方便。而且,住在同一个院里也不省心,云烟大了,大燕是滋事生非的人,经过家法的她难免不记恨,找机会报复也是可能的,现在怀了老爷的孩子,会更嚣张。小燕是心怀诡计的女人,很多时候,自己不出头,让大燕出头,她比大燕更坏。
龚太太苦思不出更好的办法,找到老管家,老管家近来正向龚家移交账本,龚老爷很忙,交给龚太太,在这方面,龚太太为龚老爷出了不少力。因此,龚老爷不希望家里的女人发生相互斗的事,况且,龚动态太太远不是这两个女人的对手。
老管家听完龚太太的话:
老爷太太的家务事,老夫本不好多问。
龚太太:老爷看来有想好的法子,看我咳嗽的厉害,才没开口,但这是迟早的事,不如我先提出来,免得老爷为难。
有个方法,可以避免争斗。
请讲,老管家。
搬出去。
我想过,搬到哪呀,总不能再盖个大院吧!
怎么不能?
我给老爷提了,我老了,求老爷赐给我养老的床,这地腾出来给新管家。
新管家?
我这么大岁数了,总不能让龚家的帐跟我一道进棺材,总要有新人来接替我。
龚太太的眼睛有些潮湿。
龚太太晚上躺在床上不停地想老管家的话,这确实是不错的法子,如果有了自己的院子,对云烟也不错,总比在这院子强。龚太太打了个哈欠,瞬间想起那个轩昂的身影,很快闪过,没有精力想他了,身体不争气,云烟这么小,以后怎么办?眼泪滚了几滚,龚太太起身,擦干眼泪,又在床上翻腾许久才睡。
早上,云烟来到龚太太门口,翠娥示意她龚太太没醒,她悄悄进了母亲的客房,客房里的书柜里有许多书,母亲喜欢读书,喜欢写字,但从来不教她。那些书整整齐齐摆在那里,很好看。母亲能在这里坐一天,手里捧着书专注地看,里面讲的什么,龚云烟好奇,母亲给她讲,三国里有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水浒里有
武二郎在景阳冈,本是三碗不过岗,他连喝十八碗,打死老虎。梁山一百零八名好汉,有几位女人,孙二娘,母大虫等等,听的她入迷,孱弱的母亲喜欢的竟是男人的故事。
有一次龚太太看着书竟流泪不止,龚云烟记住了红楼梦,说的是一群小姐丫鬟的故事,龚云烟很想多听一些,龚太太讲的很少。
这些日子,龚太太鼓捣家里的账本,龚云烟凑在跟前,龚太太并不反对,龚云烟喜欢问,龚太太回答,教她算账,龚云烟正是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年龄,一听就懂,一学就会,龚太太累了,龚云烟去看账本,随便也认识了不少字,翻书时磕磕巴巴能认得有限的几个字。
龚云烟常听龚老爷叹息,要是云烟是个男孩多好。年幼的她听不懂,家里没有男孩,没有比较。
见龚太太还没醒,龚云烟走到书柜前,在她眼里,书安静高贵,三国演义,水浒,那一本弟子规,千字文,用手摸一摸,感觉那些字的亲切。她的眼光停留在一个彩色的锦盒边,锦盒放在书柜的上层,她看到露出的边如此漂亮,想,我好像从没见过,里面装的什么?
好奇心拨弄着龚云烟,她想看看,可够不着,去搬椅子,椅子太沉,拖的时候碰出声响,龚太太醒了。
龚云烟跑进屋,
云烟,今天起得这么早啊?
我来看妈。
龚老爷决定按老管家的意思,为龚太太和云烟重盖一套宅院,之前不告诉她们,给她们一个惊喜。
找风水先生、选址、设计、动工,原以为一年能盖好,结果盖了三年才竣工。这天,云烟和龚太太又在弄账目,龚老爷来了,小龙跟了过来,接着大龙追进来,小龙喊,爸爸,哥哥抢我的豆豆。
大龙:爸爸,我正在吃,是他抢我的,
龚老爷喊,快把孩子带走,让他们这么乱跑,当心跌倒。
丫头过来,小龙竟然不肯走,被丫头强行抱走,小龙哭喊起来,双手使劲擂丫头。大龙干脆大倒地打滚,不走,龚老爷生气道:多大的孩子,就这么任性,怎么管教的?赶紧弄走。
丫头过去想抱大龙,大龙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丫头不敢挣扎,任他抓,龚老爷喊,来人,把他弄到他娘那,让她自己管教。
两个男人,一人抬头一人抬脚,才把大龙弄走。
龚老爷原以为有了两个男孩,算是老天开眼,龚家总算有后,偏偏两个女人都不中用,把孩子惯的上了天,龚老爷自己看不起读书人,认为百无一用是书生,但希望这两个男孩子多读书,没想到,2岁多的孩子,顽劣异常,弄的龚老爷心里很不舒服。还是龚太太会教孩子,但龚太太柔弱,怕是压不住这个家。
恢复了安静,龚老爷才说,太太,云烟,来,翠娥,喊老管家去。龚太太和云烟跟了龚老爷走出院门,顺着龚老爷的目光: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一座崭新的宅院拔地而起,显在众人的眼前。
太太,你看,
什么?
这房子,
龚太太意识到什么,
送给你,和云烟的。
你挑些佣人,赶明去好好布置一下,搬过去,那地方清净,好好养养身子。
云烟高兴的连说好。
龚太:你怎么事先不告诉我,这要花很多钱。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怪不得,有些账对不上,老管家让我别管。
是我不让老管家说的。
老管家和你们一起住,新院人不多,龚太太和云烟,翠娥,加几个老妈子,守业跑腿打杂的。
龚老爷说着,龚太太打断他,还说不多呢。
翠娥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老管家,他……大家都往老管家的房间跑,老管家今早没和往常一样早起,佣人以为他赖床,让他多睡会,没喊他,后来担心他饿,喊起来,吃过饭,老管家说,还想睡会,,又回到床上,佣人以为老年人睡回笼觉,两小时后去喊他,老管家在梦里归西了。
这房子可是老管家筹划的,没想到没住上一天。
新宅院四方形,比老宅院小一些。龚太太让翠娥找些花草树木,种在院里,几个女人和男人在翻地、开荒,大家兴致高涨。
赶明儿种点蔬菜,瓜果什么的,够我们吃的。
喂些鸡仔,猪崽,咱们不缺肉吃。
那里安个磨盘,磨豆腐。
翠娥和佣人种下小树苗。
这个是什么树?
桔子树。
这个呢?
不晓得,
太多,记不得。
这个,不是果树,听说七八年以后才开花。
要那么长时间,
是,不过,卖花的说,开的花很好看。记得浇水。
水?
找水的人回来没有?
去十多天了,
找水的人回来了。
附近无法打井。山顶有股泉水,从岩石里源源不断地淌出,把竹筒劈两半,放在泉水下,一段接一段,引到新宅院旁,渐渐,流成了小溪,几场雨水,小溪拓宽性成小河,附近的人来这里挑水,之前那座废弃的小庙住进了僧人,把那座庙起名泉水阁,人们都说是庙里的神灵保佑,让这里水草丰沛,烟火也旺盛起来。
那棵不知名的树竟然活了,无数枝条伸展,翠娥很高兴,
已经第七年了。
云烟说,不如给它起个名字。
还没想好,
你说过七、八后会年开花?
等开了花再起名。
龚云烟长成一位大姑娘,把龚太太的担子全挑起来。新宅院,他们这样叫,出租,耕种、收割、雇工,管理,头头世道,有条不紊。龚太太的身体眼见的好了许多。
这天,她想起该和老爷去镇上的寺庙上香,这阵子忙的差点忘记。
龚老爷听了忙说 ,应该的。
来到镇上,天已经黑了。
次日,天蒙蒙亮,那和尚见老了,额头上现了皱纹:阿弥陀佛一声,就出去了。
上香出来,龚老爷被匆匆进来的人撞了满怀,正想发作。
两人互相对视,愣了。
龚老爷。
中校。
龚老爷
中校说,有不少年没见您呢?
那是。
你也来上香?
中校比原来苍老了许多,胡子没有修,看上去疲惫的样子。
我来超度亡灵。
什么?
打仗了,知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还是山里好,不过,希望不要打到这里才好。
莫名其妙,我给您接风。
没那闲心啦,中校顿了顿,我这次回来给那帮阵亡的弟兄们做个道场,超度他们的亡灵,通知他们的家属。
龚老爷这才听明白一点,心里很难过。
日本人他妈的坏透了,杀人连眼睛不眨。
中校一边骂进了寺庙。
龚老爷正走着,一对夫妇给他打招呼,傍边还立了位带孝的妇人,他一时没想起是谁,老爷,我家凡宇认识你,
那个少尉?年轻的少尉?
龚老爷不相信地问?
可怜的孩子,40岁不到啊,连个后都没留下,这是他媳妇,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老妇人哭泣,年轻的夫人也哭泣,
龚老爷连连说,节哀节哀。
仓皇离开。
龚太太已经走到轿子前,见龚老爷与人说话,耐心地等着。
那边有人在白纸上写着字,有人抬了相框过来,里面的照片,晃过龚太太的眼睛,她不相信地盯住再看一眼,这回看清楚了,正是闫凡宇,相片四周用了黑色的条框,一阵不祥袭上心头,怎么回事,他的照片,龚太太很想走过去问一问究竟,龚老爷走过来,走吧。
一路上,龚太太天旋地转,她的头剧烈地痛起来,很久没犯的头痛病这时候发作,强撑着到家。龚老爷在新宅院就餐,饭桌上,他提起白天的事,问龚太太,记不记得七八年前家里来的年轻少尉,
他?
和你对诗的那位年轻军官
怎么?
他叫闫凡宇。
这个,和我,你说这些干什么?
他,阵亡了。
爸爸,什么叫阵亡?
就是和坏人打仗,在战场上牺牲了。
什么叫牺牲?
真是可惜,40岁不到。奥,就是生命没有了,人们再也见不到这个牺牲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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