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里奈尔诗九首：我的酒杯破碎了，像一阵狂笑（修养文帖）

阿波里奈尔诗九首：我的酒杯破碎了，像一阵狂笑

@笑独行[综编]

【笑独行按】纪尧姆·阿波里奈尔（Guillaume Apollinaire，1880.8.26—1918.11.9）乃是继夏尔·波德莱尔（Charles Pierre Baudelaire，1821年4月9日－1867年8月31日）之后最具影响力的法国现代派诗人之一，也是二十世纪法国第一位大诗人。兹基于中文网络可见与个人审美趣味，综合辑订编录其脍炙人口（而且中译文本顺畅通达）的抒情诗以及咏物诗九首，即《米拉波桥》、《莱茵之夜》、《五月》、《下雨》、《猎角》、《孔雀》、《蛇》、《跳蚤》、《多病的秋天》、《骑士的永别》，以与各位诗友、好友看官分享。同时附录曾被当作阿波里奈尔的诗并题为《永恒的吻》、实为雅克·普列维尔所作的《公园里》一诗。

阿波里奈尔诗九首：我的酒杯破碎了，像一阵狂笑（修养文帖）

【米拉波桥】

@[法]纪尧姆·阿波里奈尔[诗]

@闻家驷[译]

　　塞纳河在米拉波桥下扬波

　　　　　我们的爱情

　　　　应当追忆么

　　在痛苦的后面往往来了欢乐

　　　　让黑夜降临让钟声吟诵

　　　　时光消逝了我没有移动

　　我们就这样手拉着手脸对着脸

　　　　　在我们胳臂的桥梁底下

　　　　永恒的视线

　　追随着困倦的波澜

　　　　让黑夜降临让钟声吟诵

　　　　时光消逝了我没有移动

　　爱情消逝了像一江流逝的春水

　　　　　爱情消逝了

　　　　生命多么迂回

　　希望又是多么雄伟

　　　　让黑夜降临让钟声吟诵

　　　　时光消逝了我没有移动

　　过去一天又过去一周

　　　　　不论是时间是爱情

　　　　过去了就不再回头

　　塞纳河在米拉波桥下奔流

　　　　让黑夜降临让钟声吟诵

　　　　时光消逝了我没有移动

铁山青士注：由闻家驷先生中译的该诗最初系刊发于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初版、袁可嘉主编《外国现代派作品选》第一册。该诗中译版本不下十个，相比之下，在下还是觉得闻家驷译的这一个最为流畅。“米拉波桥”原作“蜜腊波桥”，听起来挺别扭的，故改为通行译法。又鉴于个人喜好不能替代他人喜好，故将戴望舒与沈宝基二先生中译文本作为附录一并编录于此，以供各位诗友、好友看官对照读赏。

密拉波桥

@戴望舒[译]

　　密拉波桥下赛纳水长流

　　　　　柔情蜜意

　　　寸心还应忆否

　　多少欢乐事总在悲哀后

　

　　　　　钟声其响夜其来

　　　　　日月逝矣人长在

　　

　　手携着手儿面面频相向

　　　　　交臂如桥

　　　却向桥头一望

　　逝去了无限凝眉底倦浪

　

　　　　　钟声其响夜其来

　　　　　日月逝矣人长在

　　

　　恋情长逝去如流波浩荡

　　　　　恋情长逝

　　　何人世之悠长

　　何希望冀愿如斯之奔放

　　

　　　　　钟声其响夜其来

　　　　　日月逝矣人长在

　　

　　时日去悠悠岁月去悠悠

　　　　　旧情往日

　　　都一去不可留

　　密拉波桥下赛纳水长流

　　

　　　　　钟声其响夜其来

　　　　　日月逝矣人长在

　　

（原载香港《大众周报》1944年11月25日第4卷第8期，见载浙江文艺版1989年5月初版选自《戴望舒诗全编》）

米拉博桥

@沈宝基[译]　　

　

　　桥下塞纳水悠悠剪不断

　　　　旧时欢爱

　　　何苦萦萦记胸怀

　　苦尽毕竟有甘来

　　

　　　一任它日落暮钟残

　　　年华虽逝身尚在

　　

　　你我手携手面对面

　　　　交臂似桥心相连

　　　多时凝视桥下水

　　水中人面情脉脉意绵绵

　　

　　　一任它日落暮钟残

　　　年华虽逝身尚在

　

　　爱情已消失好似流水一般

　　　　爱情已消失

　　　人间岁月何漫长

　　希望又这般狂热

　　

　　　一任它日落暮钟残

　　　年华虽逝身尚在

　　

　　让昼夜旬月紧相催

　　　　过去的时光不复返

　　　过去的情爱不可再

　　米拉博桥下塞纳水悠悠去不回

　　

　　　一任它日落暮钟残

　　　年华虽逝身尚在

　　

（原载外国文学出版社1984年1月初版《外国诗（２）》）

【莱茵之夜】

@纪尧姆·阿波里奈尔[诗]

@徐知免[译]

　　

我的杯子盈溢着酒仿佛一团颤动的火焰

请谛听谛听那船夫悠扬的歌声

叙说着曾看见月光下七个女人

梳弄她们的紫色长发披垂脚边

站起围成圆圈边舞边高声歌唱

于是我不再听见那船夫的音响

金黄头发的少女啊走近我的身边

目光凝注漫卷起那秀丽的长辫

莱茵河莱茵河已经醉去这葡萄之乡

这河上倒影抖落了多少夜晚的黄金

虽已声嘶力竭余音袅袅不绝

黛发的仙女啊她们在讴歌夏令

我的杯子破了仿佛爆发出一阵大笑

笑独行附注：该诗还有一个更理想的中译版本，记得首句译为“杯中斟满酒摇红如火焰”，末句译为“我的酒杯破碎了，像一阵狂笑”，文字更性感，读来更过瘾，可惜在下一时找不见。（2006年4月）

铁山青士又及：近日又百度了一下，发现在下所说的那个“更理想”、“文字更性感”的中译文本最后三句译为“声音嘶哑，像是临终断气/总在歌唱，这群仙女使得夏天着了魔道/我的酒杯破碎了，像一阵狂笑”，诗后译者署名沈宝基（？由于信息来自百度阅读的《一世珍藏的诗歌200首免费阅读》摘要列表，在下没有试图免费阅读，所以不敢肯定一定是该诗的译者署名）。同时在百度百科“阿波利奈尔”词条中发现有一位参与“个人作品”编辑的网友贡献了一个忘记译者姓名的中译文本，又由【《莱茵之夜》（[法]阿波里奈尔）_豆瓣小组·20世纪外国诗歌（snorri加贴于）2018-04-04 20:04:24】一帖得见一个中译文本，感觉均有一定参考价值，兹作为附录一并编录于此。（2019年3月）

莱茵之夜

@佚名[译]

让我的杯里

注满烈焰般的酒

荡漾轻摇

听吧

水手的歌儿

轻缓的声调

月下

编织的绿发

直至双脚

七个女子

出现在面前

这个故事

在水手的歌中萦绕

站起来

跳起轮舞

歌声更高

水手的歌儿

悠然远去

余音缥缈

啊坚毅的目光

轻柔地编织金发

姑娘们啊

请都在我的身边围绕

莱茵莱茵

映照着葡萄酒的影子

沉默每夜

星星的金光

颤落在水面

相映生辉

歌儿啊

像临终的呻吟

却仍在延续

仙女们像那些诅咒夏天的绿发魔鬼

我的酒杯

如同哄笑

滴散破碎

莱茵之夜

@snorri（豆瓣巴黎网友）[译]

琉璃轻晃，满盏美酒如焰

却听得纤夫，一曲悠远

诉说七个女人，月下曾见

将及踝碧发，轻挽成辫

且起身高歌，围成一圈将舞跳

再也不要，听那纤夫谣！

唤所有金发美人，都来我身旁

眼神镇定，发辫要盘好

莱茵，莱茵醉了，倒映满园葡萄

星夜流金，随波碎摇

那魔音仍不绝耳，如垂死嘶喘

这些绿发女妖，要把夏夜迷倒！

琉璃迸裂，余下一声轻笑

【五月】

@纪尧姆·阿波里奈尔[诗]

@徐知免[译]

五月明媚的五月泛舟在莱茵河上

靓女们在山峦高处眺望

人面多麽佳丽无奈船已远航

船啊你让沿河两岸杨柳啜泣悲怆

然而繁闹的果园在后面呈现

五月的樱花落红一片

仿佛我心上人的纤指

凋零的花瓣宛如她的眼睑

河边大路上茨冈人缓缓走过

牵着一头熊一只猴一条狗

在莱茵河葡萄地里渐行渐远

跟在毛驴拖曳的大篷车后头

五月明媚的五月把葡萄

和蔷薇的柔蔓缀满废墟

岸边柳丝芦苇和葡萄的花枝

在莱茵河的微风中摇曳絮语

1916年作为法国陆军少尉不幸在前线战壕里被弹片击中太阳穴、紧急接受颅骨环钻手术手术后复员干后勤的阿波里奈尔（两年后即因感染“西班牙流感”而英年早逝）

【下雨】

@纪尧姆·阿波里奈尔[诗]

@罗洛（？）[译]

女子的声音如下雨

甚至好象她们

也在回忆里死去

下的也像是你们

我一生中奇妙的际遇

啊滴滴的水珠

而这些跨越的云

开始嘶鸣了

一大群传声的城

你听是不是在下雨呢

当遗恨和藐视

飘下旧时的乐曲

你听下的是

细丝缕缕

把你上下系住

【猎角】

@纪尧姆·阿波里奈尔[诗]

@罗洛[译]

我们的故事是堂皇的悲剧的

像一个国王的面具

没有冒险戏或是魔幻剧

没有无关紧要的详情细事

使我们的爱情动人地凄其

而托马斯·戴昆西

抽他的鸦片纯净又甜蜜

为他可怜的安娜沉入遐思

让我们过去让我们过去因为一切都必过去

或许我会经常转过身子

记忆是一只猎角它的

声响会在风中消逝

【孔雀】

@纪尧姆·阿波里奈尔[诗]

@纪弦[译]

有着垂及地面的长羽毛的

这禽鸟，当它把尾羽圆圆地展开时，

看去是极其美丽的，

尤其是当它的臀部整个地露出来。

【蛇】

@纪尧姆·阿波里奈尔[诗]

@纪弦[译]

在梦中，你变成了美女。而那出众的

女子们又往往成为你的无情的牺牲者。

爱芙、优里笛斯、克莱奥派特娜，

此外，限于我所知的，还有四五个人。

【跳蚤】

@纪尧姆·阿波里奈尔[诗]

@纪弦[译]

跳蚤、朋友、恋人，

凡是爱我们的，都是很残酷的！

吾人之血悉为彼等所吮吸了。

啊啊！被爱即是灾祸。

铁山青士注：以上六诗中译文本系摘取自【阿波里奈尔（Guillaume Apollinaire) 诗选_豆瓣小组·同济文学——外国文学经典（Tyger Tyger加贴于）2009-09-18 12:23:29】，其中《五月》与《下雨》二诗原帖诗下未注明译者，《五月》据百度百科“阿波利奈尔”词条“个人作品”所载补注译者，《下雨》译者署名后带（？）表示系在下猜测。

【多病的秋天】

@纪尧姆·阿波里奈尔[诗]

@罗洛（？）[译]

多病的受人膜拜的秋天

当玫瑰花园里吹起狂风

果园里飘着雪花的时候

你就死去了

可怜的秋天

你的死亡迎来了一片茫茫的白色

和熟透了的丰硕的果实

在天空深处

巨鹰翱翔

俯瞰披着绿发的矮小而天真的水神

她们是从未和爱情见过面的

在遥远的森林的边缘上

有群鹿的哀鸣

我是多么爱你啊节侯

我是多么爱你那声音

你那无须采摘而自动坠落的果子

呻吟着的风呻吟着的树

它们在秋天一滴一滴滴尽它们所

有的泪珠

脚践踏着的

树叶

滚动在铁轨上的

车轮

流逝的

生命

铁山青士注：该诗中译文本系摘取自【阿波里奈尔（Guillaume Apollinaire) 诗选_豆瓣小组·同济文学——外国文学经典（Tyger Tyger加贴于）2009-09-18 12:23:29】一帖，译者署名后带（？）表示系猜测（原帖诗下未注明译者）。同时发现在【诗的意境（《诗美创造学》第九章）_作者：毛翰_水流云网·诗词鉴赏（www.wcai.net/poetry）】一帖中也有该诗的一个中译文本，感觉颇有可取处，兹作为附录一并编录于此。

病秋

@毛翰[译]

多病而又被爱的秋天，

当暴风扫尽玫瑰地，

当寒雪飘白果树园，

你将逝去……

你将逝去，可怜的秋天，

在金光闪耀的丰果

和素白的雪片之间。

天空里，鹞鸟群

飘翔在那些殉情的水女们

铺散的绿发之上。

而远处，鹿鸣呦呦，

在那深林的边缘……

唉，季节，我爱你的喧嘈。

熟果坠落了，没有人拾捡。

西风伴着高树同声哭泣，

它们的泪在秋天点点滴滴。

积叶

踏扁

火车

去远

生命

天边

【骑士的永别】

@[法]纪尧姆·阿波里奈尔[诗]

@佚名[译]

主啊！战争何其舒爽

悠长假期欢歌不已

这枚戒指我已擦亮

风中夹杂你的叹息

别了！号声催人上马

他顿消在路边转角

旋即悄然逝去，而她

喜迎天命眉开眼笑

铁山青士注：该诗中译文本系摘取自【骑士的永别（阿波利奈尔）_哔叽文学网2018-09-29】，译者不详。

阿波里奈尔诗九首：我的酒杯破碎了，像一阵狂笑（修养文帖）

【附录】

《公园里》：曾被当作阿波里奈尔的诗并题为《永恒的吻》

公园里

@[法]雅克·普列维尔[诗]

@高行健[译]

一千年一万年

也难以诉说尽

这瞬间的永恒

你吻了我

我吻了你

在冬日朦胧的清晨

清晨在蒙苏利公园

公园在巴黎

巴黎是地上一座城

地球是天上一颗星

铁山青士注：记得该诗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曾在《读者文摘》上刊发，题为《永恒的吻》，作者署名阿波里奈尔，没有注明译者。经查，由高行健中译的该诗最初系发表于《诗刊》1980年第2期。雅克·普列维尔（Jacgues Prevert，1900-1977）乃是二十世纪最受法国大众喜爱的现代诗人，但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国尚鲜为文学青年所知。

（2019年3月，由【莱茵之夜（诗）_原创：阿波里奈尔_体面杂志（笑独行的和讯博客）2006-4-28 14:01:53】一帖引发综合辑订编录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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