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曼碰壁了,她在日记这样写道:
“我走去的时候是勇气百倍,预备拿性命来拼的,所以进内就对他们说,要是他们一定要逼我去的话,我立刻就死,反正去也是死,不过也许可以慢点;那何不痛快点现在就死了呢?这话她们听了一点也不怕,也不屈服,他们反说 “好的,要死大家一同死” 好,这一下倒使我无以下台。真死,更没有见你的机会,不死就要受罪,不过我心里是痛苦到万分,既然讲不明白我就站起来想走了。她们见我真下了决心倒又叫了我回去,改用软的法子来骗我,种种的解说,结果是二老对我双泪俱流的苦苦哀求。咳!可怜的她们!在她们眼光下离婚是家庭中最羞惭的事,儿女做了这种事,父母就没有脸见人了,母亲说只要我允许再给他一个机会,要是这次前去他再待我不好,再无理取闹,自有她们出面与我离,决不食言,不过这次无论如何再听她们一次。
直说太阳落了山,眼泪湿了几条手帕,我才真叫她们给软化了。父母到底是生养我的,又是上了年纪,生了我这样的女儿已经不能随他们心,不能顺他们的志愿,岂能再害他们为我而死呢?所以我细细的一想,还是牺牲了自己吧!我们反正年轻,只要你我始终相爱,不怕将来没有机会。只是太苦了,话是容易讲的,只怕实行起来不知要痛苦到如何程度呢?我又是一身的病,有希望的日子也许还能多活几年,要是像现在的岁月,只怕过不了几个月就要萎颓下来了。”
这是飞蛾扑火般的决绝,不惜与家人反目。像一切青春期的叛逆少女,她想冲破家庭的桎梏,却被现实打的落花流水。
也许再冷血的人,面对年迈父母声泪俱下的恳求也会起恻隐之心吧。
她妥协了,像所有封建家族中的贵族子女。
最美好的爱情向来是以悲剧收场。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争取婚姻自由而与封建家长展开的悲剧冲突。莎剧中,凯普莱特要求女儿嫁给可以高攀维略那亲王的贵族帕里斯伯爵,但朱丽叶爱的是罗密欧,并违抗父命,与罗密欧私定终身。
这种对抗的结果,正如海涅所说:“如果别无办法克服迎面而来的重重困难,我们便轻易决定与爱人一齐跳入坟墓。”
陆小曼陷入无尽的绝望,如同《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只待任凭时光的慢性自杀。
也许这份禁忌之恋从一开始就注定以一声深长的叹息告终,像意大利傍晚最后的晚风。
陆小曼给徐志摩写了一篇字字泣血的绝笔:
“此后我希望你不要再留恋于我,你是一个有希望的人,你的前途比我光明得多,快不要因我而毁坏你的前途,我是没有什么可惜的,像我这样的人,世间不知要多少,你快不要伤心,我走了,暂时与你告别,只要有缘也许将来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只是现在我是无力问闻我只能忍痛的走,走到天涯地角去了。不过,你不要难受,只要记住,走的不是我,我还是日夜的在你心边呢我只走一个人,一颗热腾腾的心还留在此地等!等着你回来将它带去呢!”
徐志摩看到这封带有死亡气息的书信,按耐不住内心的悲愤,立马飞回国回到陆小曼身边。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深受新文化运动的影响,在他们看来,这不仅仅是一场现实版的梁祝,更是一次破旧立新的起义。高举自由平等的旗帜,向着封建制度发起轮番进攻。
爱情无疑成为最好的催化剂。
郁达夫曾经这样评价他们:
“志摩热情如火,小曼温柔如棉。两人碰在一起,自然会烧成一团,哪里还顾得了伦教纲常,更无视于宗法家风。”
就像《情深深雨蒙蒙》中依萍书桓的爱,水乳交融的连体婴儿,再也没有人可以把他们分开了。
为争取与小曼的爱情,徐志摩回到北京后找到了刘海粟,这位同样以叛逆著称的画家。
刘海粟向来以反封建为己任,在中国画坛因“艺术叛徒”名声大噪。年方廿九,血气方刚,也是因家里不满封建婚姻而逃出来。当他看到两人如此痛苦,便答应助其一臂之力。
刘海粟去见了北京陆小曼的母亲吴曼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诉说了许多因婚姻不自愿而酿出的悲剧。
“老伯母休怪我轻狂雌黄,我学的虽是艺术,但我也很讲实际。目前这样,把小曼活活逼到上海,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她和王先生就能白首偕老吗?小曼心里也是苦,整日里跟你们两老闹的话,你们也得不到安宁啊!”
吴曼华一面爱女心切,却终无法狠下决心。刘海粟劝说陆母安心,陪同陆家母女来到上海,并密谋着与王赓的摊牌。
与其同时,一场“鸿门宴”却悄然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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