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水老壳”的成长历程
一个“水老壳”的成长故事在我们老家,将一些社会上混的年轻人称为“水老壳”。他们或正或邪,正者并不为害乡邻,只做些劫富济贫、打抱不平、甚至于见义勇为的事,受到乡邻们的尊重。而邪者,则偷扒抢劫,强奸乱伦,净做些为非作歹的坏事,乡邻们唯恐躲避不及。无论正邪,他们一般不会单枪独马,而是有一伙人,形成一个帮会之类的组织。有帮规,有帮内职务,纪律严明,奖罚分明。
小时候,社会经济很落后,到处都吃不饱穿不暖,远处来的讨饭老人时常可见。爸爸说,过去讨饭的人中有一些是“强叫花”,可能就是武打书里的丐帮。强叫花非常横蛮无理,但是他们讲究江湖规矩,你如果不对他客客气气,礼遇有加,或者言语应对不好,得罪了他,那么强叫花会纠集一大帮同伙,找上你的家门,赖着不走,吃都要吃穷你。强叫花会在墙上做暗号标记,别的同伙看见了,就知道意思。
这里不讲强叫花,毕竟在旧社会那也是很少的存在,如今更是销声匿迹了。只讲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叫陈海上,排行老大,还有东上、向上两个弟弟。他家住浯口镇的上街头,房子靠着浯溪水。海上的爸妈都是盲人,他爸爸人称“灿盲子”,尊称“灿先生”,他可是平江西乡的算命先生第一人。因爸妈都看不见,小时候海上不小心滚到火塘里,把整个面庞、包括脖子都烫伤了,又没钱去大医院,伤好后,眼睛被皮肤牵扯得变形、露出血红的眼珠,鼻孔外翻,整个面庞非常的恐怖,比寺庙里的金刚还要面目狰狞。
我和海上是小学五年的同学,他虽然不爱学习,成绩一般,但也不算太调皮。加之他长相奇特,同学们一般都不敢欺负招惹他。不知何故,我和他关系一直很好,因学校到我家有六里路,中饭需要在学校吃。我经常用一个瓷碗,早上在家淘洗好米,倒入几滴酱油,刮一点猪油进去,带到学校放进蒸笼去蒸熟就吃,一般没有菜的。我经常被邀请去他家吃中饭,虽然只有两三个菜,但总比我吃酱油
饭要好得多。记得,我有时还去海上他家浯溪对岸的河爷爷家吃菜,河爷爷是我爷爷的好友,也是驾船打鱼的里手,是个孤老子。河爷爷家一般吃的是油煎小河鱼,坛子酸红辣椒。比海上家的菜要好些。
海上家庭条件艰苦,小学后就辍学了。此后我去外乡读初中,去湖北读中专时,发现海上在浯口街上跑摩的,骑摩托送客。那时我们联系很少。
再后来,我到安化参加了工作,回家偶尔听乡亲们讲起过“海疤面”,说他是浯口周边一带的“水老壳”头子了,之前找师傅学了些武功,大概他小时候受过磨难,受过伤痛,因此吃得苦,功夫练得好,又是一个本性忠厚仁义的人,逐渐有了些名气。
当我大概二十二三岁时,(海上跟我同年),又听说一件关于海疤面的大事。那时流行南下广东打工,海上也随之南下淘金。众多厂子都因形象不好而拒招他,正在危难之际,靠老乡支援度日,他正想借钱打道回府时,有一次独自闲逛于街头,巧遇一伙流氓欺负一个漂亮女孩子,他路见不平,果断出手相救,他本来身手敏捷,加之长相嚇人,三下五除二,就赶跑了流氓,表演了一出真实版的“英雄救美”。更为戏剧化的是,漂亮女孩子竟是同乡浯口人,还是我的家门,小江感恩于小陈的英勇无畏行为,如果不是小陈及时救命,恐怕自己难逃毒手,所以小江果断的以身相许,海疤面南下没淘到金,但是凭本事,意外抱得美人归,可谓美事一桩,当年在我老家传颂一时。
海上既然有了真心的爱人,于是正式打道回府,回家乡发展。凭着他在“黑道”的坚实根基,又有广东街头的伟大义举,于是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本地水老壳的老大。他以本身的经历,告诫同帮们,做事必须合法合理,讲仁讲义,穷不弱志,富不欺人。
回家后,也不知他捣鼓过一些什么事业,二十一世纪后,农村逐渐富裕,他们夫妻俩做起了家电生意。家电行业本来利润还高,后来农村户口的人国家实行补贴制度,他却打起了小算盘,借用亲戚朋友同帮手下的身份证,冒领国家补贴。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人不能发大财,有了钱还想更有钱。冒领了几年补贴后,纸终究包不住火,他的秘密被顾客发现并告发了,听说被关起来吃了牢饭,吐出来了一些,又被放出来了。此后,他又老老实实继续做着家电生意,听说还发展了其他一些生意。
我的这个故事,海疤面本来是一个蛮好的正面人物,可是受不住金钱的诱惑,中间受到挫折,也是他自己的一念之差所致。
海疤面的父亲是算命高人,当然深通命与运的辩证关系。在此我不讨论命理,只感叹海上的成长历程,他本性仁义当先,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中间如普通人一般没抵御住金钱的诱惑,好在又走上了正道。还是我写过的一篇拙文《括囊》所言,人在困境时要加强自身修养,积累本事,轻易不言放弃。当人到了顺境,要懂得适可而止,及时收手,所以不论逆境顺境,都要“括囊”,扎紧权利与欲望的袋子,方能保得长久的平安,“无咎,无誉”。
关于这个“水老壳”的成长故事,暂且写到这里了。也不知“水老壳”这一称呼是否恰当,在此并非贬义词。我突然想着,下次回家要去拜访一下他爸妈,当年对我关照有加的好人。
一个“水老壳”的成长故事20170310于益水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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