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律师,这次幸好有你把关。”
盛尧集团老总程宣紧紧握住骆泽的右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数十亿的地产项目经过第六轮商谈后终于尘埃落定,虽然对手是尚威集团这种嚣张跋扈的厉害角色,好在有个能力堪当的律师拦枪挡剑,否则真要被压榨得一毛不剩。
“程总,您别客气,我能做的不过是在合同条款上争取些空间罢了。商务谈判还要仰赖顾总。”
骆泽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移到站在程宣身后的顾丞渊身上。
“谈判结果最终还是要落实于合同,这次阶段性胜利实属不易,后续事项还需要骆律师再多费些心思。”
作为骆泽的介绍人,顾丞渊也是滴水不漏,简简单单一番话,既是褒奖,也是勉励。
“我看骆律师就是厉害,见招拆招,三言两语就震得那个法务总监抬不起头来。”
观战之后,程漾毫不掩饰对其新生偶像骆泽的崇拜之情。
“就是,连尚威的姜梓辰……”
程渺还是个未出校门的大学生,商业洽谈没听懂太多,但一向热衷于给哥哥捧哏。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天天在我屁股后面乱窜,也没见有多大长进,差不多的岁数,看看人家骆律师,再瞅瞅自己!”
程宣听到自家的两个兔崽子说起对口相声就气不打一处来,照理说,程漾程渺这俩孩子,看着一个比一个透着机灵,怎么偏偏一个比一个缺根弦,尤其是和站在眼前的骆泽比较起来,不论是谈吐气质还是见闻学识,都不在一个维度上,简直丢尽了自己的脸。
骆泽还没来得及礼节性地替程家兄弟美言几句,衣兜里便传来一条短信铃声。
铃声是他为某个人特别设置的,只不过这三年间,从未响起。
“两位少爷聪慧过人,只不过阅历有限。王总您也不必急于一时。”
在旁观瞧的顾丞渊身为程宣的一号心腹,深知老板的脾气秉性,这位亲爹教训儿子,绝不是装模作样,若是再不出言相劝,只怕会当场绷不住发起飙来。
“丞渊,你不用护着他们两个,尤其是程漾!他是你徒弟,你这做师傅的平日里多下狠手教训几顿,就算是帮我大忙了。”
顾丞渊看了一眼鼻孔里冷气直冒的程大公子,但笑不语。
“骆律师,咱们晚上一起吃顿便饭?”
“程总,实在抱歉,今日不便。稍后我会根据会议结果列个清单,麻烦顾总安排,将清单上的资料发给我。”
“好好好,你先忙,框架都定下来了,其他也不急于一时,这两个月你实在辛苦,多注意休息。”
骆泽心中一阵苦笑,辛苦倒是真的,休息,还是别妄想了。
驶离尚威大厦,避开摄像,骆泽飞速掏出手机。
“哥,干嘛~”
电话另一端的慵懒让骆泽不禁头皮发麻。
“你还没睡醒!”
“大哥,你是早出晚归,我是昼伏夜出,习性再不同,也别相互伤害好吧。”
骆泽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和这张墩布嘴较量。
“起床,去机场。”
“干嘛?”
“......他回来了。”
“啊?谁?你说清楚啊哥,喂……”
骆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就挂断了手中的电话。
二十分钟前发来短信的人,此刻距离不足百米,正与另一名陌生男子在路边相谈甚欢。
久违的笑容绽放在别人眼前,骆泽心中的滋味难以言喻。
从小到大,那个熟悉的身影每每于不经意间出现,对骆泽而言,都是一场毫无招架之力的突击,注定仓皇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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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话没讲完你就挂我电话!”
“哥?哥!”
听了好一会儿,貌似客厅里的骆泽回到家后便没了动静,趴在沙发上啃苹果的骆汐终于憋不住了,屁股一挪,大次咧咧地坐在骆泽旁边。
“话说,谁回来了?”
骆泽正用手机查阅着工作邮件,一言不发。
“哥,我问你话呢。”
见骆泽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骆汐干脆将满头呆毛的大脑袋猛戳在他的肩膀上。
骆泽的旧伤有些吃痛,冷冷瞥过一眼,不动声色道:
“还能有谁。”
“哈?真是老爹回来了!”
期盼已久,梦想成真,骆汐整个人兴奋得上蹿下跳。
“那咱们还坐着干嘛,赶紧接驾啊!”骆汐一个健步跨过来,拽上骆泽便准备往外冲。
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脚下生风地赶到机场把亲爱的父亲大人迎接回家。
然而五分钟后,骆汐只能手捧半桶爆米花卧在沙发上百无聊赖,时不时向假装集中精力发送邮件的骆泽投来愤懑不平的一瞥。
一米七七对抗一米八七,结局显而易见。
“哥,你们俩还闹别扭呢?”
骆泽最听不得别人旧事重提,指尖蓦地一顿。
“多大的事啊,他又不是因为和你置气才出国的。”
“……闭嘴。”
“他也是为你好嘛,这么大人了,换位思考一下不会啊。哥,你又不是小孩子,被老爹骂一顿至不至于……”
臭小子,好死不死。
只听手机“啪”一声被甩在沙发垫上,骆汐连滚带爬,机灵地躲过骆泽横空飞来的一脚。
“你可是律师啊大哥,故意伤害罪什么的,应该比我熟吧。当年在刑庭混饭吃的时候你可得罪过不少同行,真把自己送进去了,小心没人帮你。”
骆汐心知肚明,值此危急存亡关头,耍贫嘴毫无效用。从小到大,如果骆泽真发起火来,对什么都是免疫的。
两兄弟正你追我赶,闹得不可开交,家门却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从外打开了。
时隔两年,回家目睹的第一幕,便是西装革履的骆泽压在衣衫不整的骆汐身上,粗暴撕扯,不依不饶,
拉着行李箱的骆声有些发懵,虽然在飞机上就预料到了家中的一片狼藉,但这种混乱程度,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
“我.......我回来了。”
这温润如玉的声音,却让骆泽如同遭受电击一般腾空跃起,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老爸!你简直就是及时雨,骆泽他要揍我你看到没?他他,他……”
躺在地上故作可怜的骆汐叫嚣到一半便发觉有些不对劲,左右伫立的两人谁都没有搭把手拉他起来的意思,心里莫名飘过一阵凄凉。
不过既然家里的气压已经低到令人窒息,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暗暗为自己点个赞,骆泽默不作声地爬起来,回屋关灯,上床装死。
客厅里,两个男人,一片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身为长辈的骆声率先打破了难捱的沉默:
“阿泽,我回来了。”
骆泽不知自己想表达什么情绪,欣喜?愠怒?写在脸上,不过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我知道,你发了短信。”
“哦,你没回复,我以为你没看到。”
骆声的眉眼很低,音量很浅,两年未见,骆泽竟不知他可以比以往更加温和。
我回来了。
不过是简简单单四个字,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他等得有多么辛苦。
“为什么不打电话?”
“嗯?”
“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
“我想,你大概在忙。”
很久以前,骆泽便知道,无论何时何地,骆声都是温和的代名词,温和到与他争吵也是无趣,赢了没有成就感,输了没有挫败感。
然而三年了,有些事是不是已经发生改变。
“一个人回来的么?”
“和朋友一起。今晚还要和他见面。”
果然。
骆泽舔了舔略发干裂的嘴唇,无他。
在确认重逢没多久又把天聊死后,骆声自我安慰地笑了笑,准备着手将行李搬回屋中,还没走出两步,眼前突然横亘出一条手臂。
骆声有些惊诧地回头,正对上骆泽古井无波的双眸:
“你和那个朋友,约在哪里见面?”
“......华宇天地。”
“顺路,我开车送你。”
“没关系,我让小张来接就可......”
被骆泽冷彻刺骨的目光准备无误地电击过后,“认怂症”复发的骆声颇为自觉地改了口:
“但既然顺路,就不麻烦小张了,呵呵……”
骆泽没再说什么,把横亘在门框上的手臂撤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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