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太今晚可真漂亮。”
骆声径直走到梁梦芸面前,颇为绅士地献上百合,不忘加上一句惊叹式的恭维。
“骆总惯会取笑,半老徐娘,哪有什么漂亮不漂亮。”
梁梦芸连忙接过,捧在怀中,展颜欢笑,花当然是次要的,关键是“姜太太”三个字,听着就让她心旷神怡。
“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凌总么。”
被梁梦芸意味深长的目光刺中,心不甘情不愿但又要顾及礼数的凌未只得开口:
“姜太太,您好。”
“凌总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的饮食可还习惯?”
“还可以。”
“这次宴会的主厨擅长法式料理,希望凌总能喜欢。”
“姜太太费心了。”
这种简单粗暴的回答方式让习惯了被人阿谀的梁梦芸心中一阵不爽,然而脸上的假笑分寸不差。
眼见话题进行得颇为困难,站在一旁的骆声连忙介入:
“姜太,怎么没见姜总?”
“骆总是问远辰还是梓辰?”
梁梦芸狡黠一乐,让骆声多少有些尴尬。没等他细作解释,一句冷淡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我哥还在国外静养,多谢骆总记挂。”
“梓辰,骆总和凌总劳你招待,我去找个花瓶,这百合品种娇贵,马虎不得。”
既然转为生意主场,梁梦芸自知没有插嘴的余地,索性乐得清闲,对着眼前两位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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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总,恭喜发财,生意兴隆。”
“借骆总吉言,发财谈不上,挣钱本分些就好。”
虽然话是对骆声说的,但这句假意的自嘲落入凌未耳中,很难不被猜测为意有所指。
就在几个月前,凌绍出资设立的旸华百事影业因涉及版权纠纷被人一纸诉状告上法庭,经过审理,最终判决对外赔偿3000万元,虽然这些钱不足以对旸华产生实质性损害,但对于一贯注重商誉的凌家而言,不得不说是一个较为沉重的打击。
凌老爷子的身体本来有所起色,就因为此事又显出回落的迹象。
旁人也就罢了,凌未偏偏不甘吃下哑巴亏,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面露得意的姜梓辰,不急不慢道:
“姜总说的没错,挣钱要本分,更重要的是,花钱要聪明。”
姜梓辰闻言,一脸的假笑几乎要垮了下来。
好啊,拿尚威投资的高端生态园因环评未达标被政府叫停后血本无归的丑事来做文章,这位凌总,不亏是出了名的刁钻。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暗中较劲,着实让在旁观战的骆声捏了把汗。
本想着借此机会让旸华与尚威缓和关系,没想到一开场就剑拔弩张,这样的走势可不算好。
正在无可奈何,人群中忽然出现的熟悉身影让骆声瞬间找到了救命稻草:
“丞渊,来多久了?”
听骆声如此亲切地呼唤另一个人的名字,凌未百分之五十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位闻声款款而来的陌生男子身上。
“我也是刚到,小汐的病可好些了?”
顾丞渊一靠近姜梓辰和凌未无形之中围成的对战矩阵,便已察觉出不和谐的端倪,再者,以骆声的性格,即便要与他寒暄,也不至于如何招摇,看来这家伙是不得已来搬救兵的。
也罢,既然话不投机,那就干脆把话题引开。
骆声心领神会,连忙答道:
“好多了,这还得感谢阿漾日日来陪他,否则这孩子才不会老实待着静养。”
性格乖张的程大公子竟肯屈尊降贵地陪人玩耍,呵,这可真是新鲜事。
“年轻人有共同话题,能玩在一起也是缘分。”
顾丞渊含笑附和着,眼睛却不禁瞥向程漾刚刚所在的位子,没想到扑了个空。
这一瞥,自然也将骆声的目光吸引过去,刚巧迎上骆泽异常冰冷的注视。
骆声被激得心下一紧:这孩子怎么会在这?既然要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见了面为什么不主动打招呼?
在场的人,十有八九知道骆泽与自己的“父子关系”,明明是一家人,却分开出场,落在好事者眼中,不知会如何解读。
如果只是分开出场也还好,大不了归咎于时间安排的交错,但宴会正式开始之后,一旦骆泽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那才真是莫名其妙。
“怎么了?”
凌未觉察到骆声的脸色有异,见他一直望向左侧,也跟着瞧上一瞧。
仅一眼,凌未便锁定了鹤立鸡群的骆泽。
四目相对之时,两人的心底不约而同地生出一股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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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梓辰本就被怼得心中不快,眼瞅着自己已被抛出凌未和骆声的视野,只得不咸不淡地与顾丞渊打声招呼后返回座位,与凌函交代几声,又打发梁梦松去请梁梦芸,准备开场。
在姜梓辰程式化的致辞过程中,骆声与凌未紧挨着落座A席。
回归B席的顾丞渊望了望脸色铁青的骆泽,踌躇很久,还是问了一句:
“骆律师,程漾呢?”
“不知道,大概回去了。”
顾丞渊没有再问,脑中还回响着骆声那句“日日来陪”,心中不免浮起一层酸涩。
两人各怀心事,只得强撑精神与同桌的老板们谈笑。
“凌总,这位就不用引荐了吧,自家人,你应该比我熟悉。”
致辞之后,姜梓辰便领着凌函直接驾到A席,迫不及待地将这位新收入其麾下的得力干将展示于凌未面前。
在周围的众多看客眼中,今夜好戏终于拉开帷幕。
凌函依旧保持彬彬有礼,语气甚至更为亲切:
“哥,好久不见。”
出人意料,凌未并没有任何挑衅或讥讽的话语,脸色平静地嗯了一声,无他。
从没料到这种情况的姜梓辰不禁一愣,再言道:
“这样多好,日后与旸华合作,尚威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那是自然。”
凌未的脸色依旧毫无波澜,甚至露出一丝不易的笑容。
姜梓辰被他这一笑弄得有些恍惚,眼见此处实在无火可撩,心中不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怏怏作罢。
姜梓辰想搞什么鬼,凌未比谁都清楚,但眼下越是关系杂乱、局势不稳,越不能被人抓住凌家内讧的把柄,如果当场闹出愉快,只怕自己还没坐上旸华的头把交椅,就落下心胸狭隘、无法容人的口实。
况且,一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子,根本不足以对旸华构成威胁。
这声“哥”,应就应了。
待姜梓辰带着凌函离开,骆声目光中的赞许之意尤甚,凌未当然有所察觉,报之以会心一笑。
这种亲密无间的互动落在骆泽眼中,如针刺骨,若不是顾丞渊还在身边,只怕早就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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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律师,来来来,敬你一杯。哎,骆总就在那边,怎么没和他一起?”
见身边人脸色一暗,顾丞渊连忙插话进来:
“怪我怪我,是我非要拽着骆律师来这边,但话说回来,东家的大项目可攥在他手上,不好好拉拢怎么行!”
“哈哈哈哈,顾总,您可真有意思,这酒席上还谈生意啊。”
“哈哈,李总,您这话才有意思,酒席不谈生意,酒岂不是浪费了。”
“唉,顾老弟,要这么说,咱们得多喝几杯,生意归生意,感情也得谈啊!骆律师,你今天也跑不了,以往骆总去哪都把你藏个严实,这次借姜总的光,总算见到真人了,怎么也得和我们这些叔叔伯伯喝两瓶。”
一人发话,满桌附和。
“就是就是,再说,骆少爷现在可是盛尧的红人,这次怎么也得陪着顾总一起啊。”
“早就听闻骆律师年轻有为,就是不知道肯不肯赏我这糟老头一个面子。”
“哈哈哈,虎父无犬子,骆总可是出了名的海量,估计骆少爷也差不了。”
“……”
若是按照骆泽以往的行事方式,不把桌子掀了就算给足面子。
可当下的骆泽如同性情大变,脾气好的连顾丞渊都有些意外。
“来,李总,我先敬你。”
“王总,请请请。”
“张总,我干了,你随意。”
眼见骆泽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嘴里灌,顾丞渊实在看不下去了:
“骆律师,今晚你不是还有重任在肩么,万一一醉不醒,我可没法向程总交差。”
骆泽的酒量并非差劲,但两斤高度白酒混着一瓶红酒下肚,已然是硬撑着才不至于摔倒:
“顾总,你大可放心,我从不误事。”
满心好意被这么驳了回来,顾丞渊不禁开始怀疑这家伙是想故意把自己灌醉。
察觉到骆泽异常且心生担忧的不仅顾丞渊一人。
“来来,再来。”
脸色已隐隐发白的骆泽刚刚站起,伸出酒杯便蓦地被一只手坚定地挡了回去。
在他微红的眼眶中,骆声的脸色并不好看。
“各位兄弟,小儿最近身体不适,怕是陪不好诸位,这样,我替他自罚五杯,算是给兄弟们赔个不是。”
在座的诸位老总未及反应,骆声已经手起杯落,干净了事。
“实在不好意思,家里有急事,我和阿泽先行一步,各位慢用。”
在座的诸位老总依然未及反应,骆声便以最不惹人瞩目的姿势扶着已然站立不稳的骆泽离开。
“骆总,他这副样子……你一个人可以么?”
“父子”俩刚刚走出大门,顾丞渊便追赶上来,满脸的愧疚之情。
“啊,没事,他回去睡一觉就好。”
“好,随时电话联系。”
正说着,骆声的司机已至眼前接驾。
虽然将高出自己整整半头的骆泽架在身上有些吃力,骆声还是尽量轻柔地将这个意识模糊的醉鬼搀到后座。
临走时,骆声忽然想到什么,拉下车窗,向挥手告别的顾丞渊嘱咐道:
“丞渊,我交代给姜总还有凌总的借口是小汐病情不稳定,你……”
但见顾丞渊心领神会地摆了个OK,骆声感激的一笑,示意司机火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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