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五年的糖葫芦》
生活的跳跃性之复杂,实在是难以捉摸,上一秒我们还处在万仗深渊,下一秒我们就像是商场玩偶,不知怎么就被玻璃窗外的小朋友,揪出来抱回家里了。
生活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多余的,人是伴随着受挫和自我学习意识的崛起而成熟的,所有你认真对待过的东西,都会在特定的时间给予你回应。比如当年离开北京时,对自己说以后梦想达成,就要吃一次糖葫芦。
距离去北京参加保送考试结束,也有近一年了,记忆中那天我还在天台上,背诵大戏的台词,我也并未想到,下一秒我当走进老师办公室,我枯燥的生活又产生了新的波澜。
当时听到自己有保研资格时候,其实心里并没有很大的雀跃。因为在记忆中进校就被师哥师姐灌输了一个不成文的潜意识。学表演的学生以实践为主,在本校读研究生,对口专业领域里没有适合表演的研究生专业。唯有一个艺术学概论,对我而言,缺乏进取的兴趣,浪费时间并且耽误自己的实践。
后来才知道,原来大一时就已经有人开始为自己的保研做准备。获得“保研资格”在211重点大学里有两项硬性指标,其中一条专业成绩必须处在专业大类的第一名;另一条则是达到大学英语四级六级水平;其他则是加上一些比赛奖励,论文发表,科研成果,社会实践等,进行相应的加分。
其实我自己挺糊涂的,大学我尽力完成了自己的课业,并不知道自己的专业成绩排在第一。至于英语,真正促使我学英语的动力是在拍迪斯尼宣传片时,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流利用英语和外国拍摄团队交流,暗自发誓一定要学好英语,后来顺便报名四级考试,最后稀里糊涂通过了。也没成想到当年无意识的学习英语竟成了我获得保研资格最重要的一环。
说实话,知道自己可以保送研究生的时候我又惊又喜。惊在,我一个初中高中混世魔王竟然有机会读研究生了?喜在,这是对我大学四年的付出的肯定。后来想,所谓有得到,就有失去。有隐忍就有不经意的绽放。世间万物一切都是平衡的。
当一切沉静下来时,自己心里犯起了难,因为本来打算毕业去北京的,可是这研究生一读,在上海又是三年,那时候再去北京追逐自己的梦想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但是放弃了这个研究生,那么又实在可惜,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在未来去哪里的路上,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就在我找寻研究生相关政策时,才意识到还有机会保送的到外校,可是保送到外校的例子实在太少,我像一个无头苍蝇,渴望能找到一个过来人给我指一条明路,但又明白所有事只能靠自己,于是开始了漫长的找寻接受外校保送研究生资格的学校。与此同时,我想,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要去就要去最高的学府深造,否则我宁可浪费这个机会,二百多所学校,我一个个点开找遍了所有专业类学校,符合条件的只有这一个名字——中国传媒大学,这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一个无数人实现梦想的天堂,然而更多的是一个无数人倒下的坟场。我真的要冒险放弃百分之百的机会,去拼这0.1%不到的几率吗?
压力和纠结,就这样一直充斥着我,坐在电脑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百分之百在本校就读研究生机会流失。在此期间我问了身边无数人,如果是他们,会做何选择?所有人都在劝我不要冒险,求得稳定,我自己本身也知道,这就是一场几乎没有胜算的赌博,仔细想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竟然变成了一个热衷于冒险的赌徒。所有人都害怕失去,而对于我来说,除了家人,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失去的,因为我本身就一无所有,所以我不怕从头再来。
挣扎了数天,递交给中国传媒大学的资料遥遥无期。当时心里想,可能连初审也很难通过吧,全国申请的人那么多,我又算哪一个呢?就在万念俱灰的时候,我收到了初审合格去北京参加复试的短信,当时真是高兴的手舞足蹈,无论结果怎么样?最起码为自己赢得了一个面试的机会,即使老师不通过,那我也觉得值了。
开心之余,又是无尽的煎熬,找啊找就是没有表演专业的方向,后来我报的是电影创作方向,跟自己本科学历虽属于统一门类,但还是有区别的。基本作为三跨考生(跨校区、跨地域、跨专业)在准备复试的时候真是相当痛苦,完全摸不着头脑,又一次的像一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像极了第一年艺考。
留给我的时间只剩不到20天,我开始把大学学过的电影史笔记翻出来,重新整合,确定了贾樟柯导演的个人作品,作品风格,开始了全新的探索,一篇研究生设想,我没日没夜修改了5稿,编写了两个电影故事构思,准备了英语听力和口语考试将会面试的一系列问题,背诵了无数个英语短文,两个自己编写的故事,每天早上精心凝练,流畅表达。可时间留给我的真是太少太少了。
随着北京复试的时间越来越近,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除了早上吃饭时间和下午毕业大戏的排练时间,基本都在电脑前尽力搜集考复试的信息,没有人能够咨询,没有人能给我指导建议。
自己在绝望中找寻希望。
有一天早上,天空晴朗,我站在学校的天台之上,看着天空,是那么向往却又无助,那一瞬间自己就像是在广阔的空间中孤独的小船,没有方向,只有自己的意志坚挺艰难的行进着。
终于挨到了考试的日子,北京,这个让我欣喜又畏惧的城市,坐着地铁辗转了3次换站才到达了中传。天空阴冷,下着大雨。当年的场景仿佛再现,不同的是自己足够承受这一切洗礼,无论结果如何对我来说都足以接受。所有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当你熟悉了,你就不在惧怕了。所以说,有些事情要自己去经历才能总结出自己所适合的法则。
复试面试在中传的西配楼,所有的考生都在2楼候考,小心翼翼的打听到同专业面试的考生,都是带着自己拍摄的作品来的,少则一个,多则四五个,这让我心里凉了半截儿。
大概在外面等了5分钟,监考纪录的老师叫我进人考场。一个坐了五个老师,还有一个现场记录的老师。除了最右边的老头和中间的主考官,其他人看起来还是很亲切的。
心里稍微平静后,主考官对我说,
“你拿了这么多东西不准备让我们看看吗?”
我赶紧反应过来,拿着自己准备的两篇编写的故事构思,研究生入学计划,三年的总成绩单,和一些获奖等,放在了5位老师面前。
首先是自我介绍,在自我介绍期间老师偶尔会抬头看看你,然后埋头看我的入学研究设想,老师问了我本科期间的经历、问了我本科学校的历史,然后就开始专业提问
“问为什么我想选择这个课题方向做研究?”
简单阐述了我自己的观念之后,最左边的老教授开始了对我的刁难之路,因为我的课题是有关纪实风格的电影创作,他的问题是
“纪实风格纪录片和纪实风格剧情片有什么区别?”
听完后大脑出于本能,说有区别,之后天南海北自圆其说,胡诌八扯了半天,最后向老师吐了个舌头,“好像没啥区别”
这时主考官就我实习大戏《天堂打左灯向右拐》提问,问我改变的剧名和原小说《天堂向左,深圳向右》有什么区别,又是一阵蒙圈回答,自己从头到尾解释了小说内容和本质区别,老师又继续提问
“那你觉得你们改编的有什么意义?”
我解释主要目的是通过戏剧形式,精简小说的中心思想搬到舞台上,展现给观众留下深刻的思想共识。
右边的老师又提问
“你看过什么表演的书目”?“表演流派你还知道哪些?”
我说看过两部斯坦尼的《演员自我修养》其中一部
“那另一部是什么?”老师追问。
“另一部(下)还没来得及看过”老师又被我逗笑了。
紧接着表演方向导师看到我的大学三年的成绩单其中一门《经典疑难案例分析》的课程,主考官顺势给我一分钟,要我准备好自己逻辑分析,讲述好疑难案例其中一个故事
此时那个老教授又开始刁难我了
“我们好像英语口语还没考,这样吧,你用英语给我们讲述一个案例”
此时我脑中唯一出现的案例就是“马加爵杀人案件”这时让我用英语去复述,让我有点石化了。一阵茫然,旁边的女老师帮我打圆场
“还是用中文吧”。
“没事,我可以”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心里怎么想的脱口而出
随后艰难坎坷的英语口语考查开始了,中间那个老教授三次用英语打断我,让我用英语回答,这个案件的故事,重点,细节。对没错,我是用着所有我能记忆的词汇和句式,以及整个案件的构思,用英语把马加爵杀室友案件,介绍了一遍,后来我略微有点儿兴奋,被主考官叫停的那个瞬间,我仿佛觉得自己被抽干了。(想死的感觉吧)
然后就是英语自我介绍,在说到“basketball like my girlfirend”
最右边的老头又来了,“OK,tell me the girlfriend”
excuse me?!!心里创伤还没从马加爵案件缓过来,又用英语谈完我对女朋友的看法,老师终于放过了我。刚喘了一口气,最左边的老教授又开始了
“我们电影创作,有导演、编剧、表演等好几个方面,你想选择哪个方面?”
连续问了两遍之后,我的回答都是模棱两可。此时主考官又问了问我高考时的分数,在问到本校的研究生考试时的情况
我直接回答“我放弃了本校的就读机会了,北京我只报了中国传媒大学”没有报其他的,至此我的复试考试结束了。
临走时,那个老教授望着我说,“来自魔都的大学生英语还可以更流利”,我一阵苦笑,向老师们聚了一躬,便仓皇失措的逃离了考场。出去的时候,在门口听到老师们一阵哄笑。
理想
赵雷 - 吉姆餐厅
其实无论结果如何,对我而言真的不重要了,我已经在我能利用的时间和资源情况下,用尽全力了,来和我竞争的同学都是各个大学获得保送资格的优秀学生,新闻专业里甚至人大的同学,电视编导的有6级600多分的大神。走在放晴的中传校园里,阳光洒在街道上,我轻喘一口气,心想“死而无憾了”。
可是赶回学校排练高铁上,我的心里开始发慌,我觉得自己面试做的还是不够好,有些回答是不是太过于自我了,我的故事构思是不是不够出彩,一面质疑自己,一面又觉得自己足够优秀,为自己一路而来的勇气感到亢奋,为一切我放弃的人生选择,都致以崇高的敬意,对即将到来任何结局我都心安理得。
回上海的第二天,怀着不安的心绪等待着结果,下午排练大戏间隙,收到了来自中传的拟录取短信,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胸口里的亢奋涌动着让我说不出来话,我狂奔着跑回宿舍的路上,感觉不到一丝的疲惫,脑子里不断反复的翻滚着所有的情绪,沮丧,失望,期望,兴奋,难过,开心,我感觉不到是哪种情绪在占据着主导地位,就是想一直跑一直跑,我拿出手机打给妈妈爸爸。
虽然这段时期只有自己明白,无论是开始还是过程,到最后的结果都是自己所选择的。如果说这孤军奋战的战斗只能是自己去厮杀,那么家人则是我为之付出一切动力。跟他们分享这个消息时,我在那一瞬间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难过,我还记的妈妈在我那段最兵荒马乱的时期对我说“你大胆去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有了这句话才让我毫无顾虑的去主宰自己的命运。
四年前艺考结束离开这座城市前,我看到街上有叫卖糖葫芦的,脚步匆忙没来及停下,心想等我回来,实现梦想,我再吃这里的糖葫芦。结果不曾想,这一等就是5年。如今历史惊人的相似,考试结束,我站在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思绪良久,推着行李大步离开了。
“这一次还是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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