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家乡的几天后,家乡传来消息,说是下了场很大的冰雹。大的,有拳头般大小,一般的皆是鸽子蛋大小。那场冰雹在凌晨三点左右突然来袭,在时间上还算万幸,若是在白天,外出的人若是没有及时找到避处,至少得鼻青脸肿。有户人家把狗栓在房子的外头,冰雹砸向墙壁砖瓦,砸向门窗的声音盖过了它的哀嚎,早上起来想起它时,已经遍体是伤痕,奄奄一息了,后来主人没有管它,它在下午就死掉了。
家乡那时正值三月,一个油菜花的季节,今年的油菜花连杆带花全被打烂,尚未开到最烂漫时,中途而至。这个月,乡人的重点也就在更换房顶瓦和窗玻璃了。我那时却已经在外地开工了,抽不出时间来,江南地区风雨多,家是越早修越好,打电话给家中素有嫌隙的亲兄弟,要帮忙收拾一下房子,亲兄弟却不知为何讲出难听的话来,我又不想麻烦年迈的父母,家就这样,尚且烂着吧。
我与家中的大哥和同村里的年轻人一样,在那个农村新式砖房兴起的时候,父母催促,就也都建起了新房。我的父辈们对这种东西十分的在乎,在那个小村庄里各自暗暗较劲着,比较着。我与大哥的新房建起来的时候,都叫父母去跟自己住,但父母还是选择住在那用黄土和稻草板结成砖的老房子里,那老房子后来检修过几次,截矮后,去掉了房顶,顶上钉上了蓝色的铁皮,每当下起雨来,噼里啪啦。
两个月后,有了空闲,就回家了,先去了父母家,赶上了晚餐,父母当时吃这一个菜,见我回来了,妈要再来炒菜,我骗他们吃过了,想要胡乱喝几口粥算了,妈还是炒了,是家里的腊肉。
次日,我联系了换瓦片和玻璃的老板,两日的工程,一切弄好后,打算后天就走了。想来好久好久没有在家完整的呆过一个四季了,冬归春去,像一只根据季节迁徙的孤雁,好久没有看过村中大荷塘的荷花,村中有些小孩,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就已经长大,真是陌生极了。呵……在这个生养我的地方,我竟有了做客的拘谨。
剩下的一天,就呆在父母家,买来好多的菜,和母亲一起下厨,准备做一桌子熟悉的味道出来。我去将洗菜的水倒掉,推开后门,那是一片的荒芜,我问母亲,我记得这里是种上了好多的油菜和青菜什么的,怎么成这样子了?回答我的是父亲,上几个月的冰雹下得厉害,园子里什么都砸没了,你妈妈上个月身体不好,就没打理这些,这草长的快嘞。园子更远的地方是长满松树的群山,山林也被砸了个遍,砸的只剩下分明的杆和枝,山连着山,到处是这样的模样,像患了癌,被折磨后,掉剩的头发,这么痛苦,这么荒凉。
我离开了,车子很快驶出家乡,我发现我开始老了,开始对什么都有了留恋,家乡它也在老,都老成那样孤寂荒凉的样子了。我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变成一位游子的,我在想家乡会不会在父母死去后也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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