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她回家,是我最真的想法,但同样的也只是我做过的美梦。
01
遗精大概是懵懂的青春最羞涩的故事。
那种对异性的忐忑与好奇,充满了情欲却并不肮脏。这大概是荷尔蒙初始最值得纪念的年月。
戚悦月,在最初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从未想过还会和她有任何的交集。
初二那年的盛夏,我们在操场相遇。她穿着白色短袖,黑色中分运动裤,手里拿着羽毛拍从我身旁走过,短短的马尾随着她的脚步一抖一抖,无数的阳光在上面跳跃,翻出金黄的光泽,我的心跟着一颤一颤……
那个夜晚我做了年少的第一个春梦,梦里全是她的影子,白日里的她,刚刚发育高挑的身材,微微凸出的胸部,甜蜜清纯的笑容,在我的梦里如昙花般惊艳地绽放,突破虚无,冲破黑暗。一瞬间我从美梦中惊醒过来,某个部位湿润的一片,终于让我懂得了生物课本所说的“遗精”。
那是纯真的,欢愉的,充满情欲却并不肮脏。
我开始寻找任何与她有关相遇。
我的课桌上贴着她们班的课程表,她每节体育课的时候,我都会提前不做作业,课堂各种故意捣蛋,我们班的老妖婆一次一次把我送上烈日炎炎的操场罚站,我从教室走出,脸上挂满了悲伤,出门的那一刻,我笑得七月的骄阳都失去了色彩。
每一次我静静地站在操场中央,看她们从我身旁走过,风吹过,我闻见她身上淡淡的体香,那个夜晚的一切在我的脑海里汹涌盘旋,我脸颊微红,努力地站直身体,不让她看出来我的羞涩和窘迫。
我们相见许久,却总是无言。
这样许久以后,终于有一天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她说:“你怎么还在。”我心中暗喜,咧开嘴笑了:“在等你啊!”
那个夜晚,我第一次懂得失眠的意义。
我跟伙伴姜维蹲在厕所里抽烟,姜维说:“你狗日的,怂的一笔!”
我从他嘴里拿过烟屁股,狠狠抽了一口,你懂什么:“老子不动则已,一鸣惊人!老子毕业了就去表白!”
我把烟屁股狠狠扔在地板上,眼神坚毅地补充说道:“老子这辈子肯定把她娶回家!”
少年的誓言总是意气风发,不计后果,不懂什么山高路远,岁月冗长,好像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姜维举起大拇指:“牛逼我雷哥!”
我们肩搭肩转身,回头望见门口双手后背的教导主任,朝我们露出浅浅的笑容,那是一种《人与自然》里,荒芜的草原上狮子望见麋鹿的神情。
02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与戚悦月成为了朋友,一切的精心布置,变成了顺水推舟,浑然天成。
偶尔,她不想看书的时候也会来找我。夜晚,我们隔着半米的距离,并排坐在教室前的操场上,夜色苍凉如水。
我问她:“悦月,你想去哪上高中?”
她说市重点高中,她问:“一起吗?”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啊!”
我又一次成功隐藏了我的失落,那一瞬间暗淡的眼神只有夜色和我知道。
她盘坐双腿,双手撑着下巴,她的眼睛望着缀满星星的夜空,一眨一眨,好看极了。
有些人是属于青春的一个梦,甜美的,骄傲的,小心翼翼的,尽管它是易碎的,尽管它终究会醒过来,但我们还是希望它能够长久一点,再长久一点……
初三毕业的那个盛夏,我帮忙她收拾完所有的行李,她和她爸爸坐上车慢慢地从我面前一点点离开,我望着被似火的太阳炙烤的大地,一瞬间汗水湿了眼睛。
转角处,又见熟悉的身影,戚悦月,又小跑着回来,她站在我的面前,一如第一次在操场看见她的场景,她说:“雷可,你是不是还有话和我说!”
我笑了,泯了泯干巴巴的嘴唇说:“没有!”
她半疑半惑:“真没有?”
我故作轻松:“真没有!”
拐角处的汽车喇叭声响起,她说:“雷可,那么再见了!”
“再见!”我说。我转身将手里握着皱成一团的情书扔进了垃圾桶。
我终于还是明白了什么是现实,她是光芒万丈的优等生,周周站在鲜艳的国旗下讲话,我是老师口中争相厌恶的吊车尾,日日罚站在教室门口,在操场最中央。
娶她回家,是我最真的想法,但同样的也只是我做过的美梦。
她注定要去市重点高中,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而我注定只能依靠家里的关系上个县里的高中,惨淡度日。那些不适合的喜欢,就让它腐烂在我的心里。
03
上了高中以后,我们的联系渐渐少了,我玩世不恭的姿态有所收敛,也许是因为即使再罚站也没有想遇见的那个人了吧。但对于学习仍旧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是个懒惰的人,想过努力,但比起努力,不努力来得容易得多。
我们偶尔联系,偶尔她放假回来还会约一约、聚一聚。
那些年少的悸动,依旧那么强烈,如同翻过了堤坝的河水,我学会了把它隐藏起来,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暗流涌动。
高一的时候她告诉我,班上有个男孩子很喜欢她,但他们分科了不同班;高二的时候,她说他向她表白了,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高三的时候,她说他们决定考同一所大学。
她终于得偿所愿,她们去了同一所重点大学,而我烧干了为数不多的脑汁,无数挑灯夜战以后,还是上了大专。
相隔千里,我们的聊天越来越少,我们的交集越来越少,渐渐的,她的一切我只能从朋友圈知道,从微博知道,从别人的口中知道……
我也开始交了女朋友,学会了亲吻,学会了做爱,学会了深夜饮酒,学会了孤独的时候不再想她。
大二,他们分手,男的受不住大学花花绿绿的诱惑,心安理得地脚踏两条船。我毅然买了车票,独自坐了七个小时的火车来到她的城市,在他们学校宿舍楼下蹲了两个小时,把他打到住院。
我多想告诉她,我喜欢她,我还是喜欢她,他是我多年来一直从未醒过来的梦。可戚悦月她给了我一巴掌,她说:“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我爱他,我不爱你。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我狼狈不堪地离开,那夜异地的城市下了一场暴雨,就像是一场午夜的狂欢,我在暴雨中走了好久,不知道去哪。我不明白同样是如同初次相遇的盛夏,为何这一夜却充满了决绝惨烈。
我想,梦总会有醒过来的这一天。
03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家乡的小城,在一家国企上班,每天按部就班,重复千遍一律的工作。生活更像是一场激流,千帆过尽后只剩下平静,没有波涛汹涌,没了暗流涌动。
戚悦月去了广州,交了新的男朋友,换了新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怀抱,流浪了一张又一张床笫。有人说她是朝露的花,随人摘采;有人说,她是两块钱的公交,说上就上。我从握紧拳头,变得心无波澜。
她那些清纯的形象颠覆在我的青春里,如同一膄巨轮说沉就沉。
年初,她突然和我说,她说她累了想回来,问我是否还愿意和她在一起。
我来到我们初中的校园,我走过灯火辉煌的教学楼,走过早已不负最初的草地,走过早已变成橡胶的操场。那些繁华如梦的往事,那些影影卓卓的记忆,在时光里依旧灼灼生辉。
我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好,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
她回我:“你真傻,只不过随口玩笑,何必当真!”
我把手机放进兜里,抬头望着熟悉的场景,夜色苍凉如水,星星缀满了整个夜空,有个女孩盘坐在哪儿,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好看极了。
娶她是我一辈子的梦,尽管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我依旧想继续再做一次,哪怕断断续续,哪怕没有结局,哪怕天高路远,岁月冗长。
本月初,她在冰柜里被人发现,警察很快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她随身携带的除了一个包,一个手机还有一张月末回家的车票。
梦,终究还是要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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