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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来阵阵清香，又卷来声声娇笑，各色菊花在枝头怒放，一直蜿蜒到湖心小榭的廊桥下。香甜的酒香自小榭中飘出，又带着嗲笑嫣然。纪永望左拥右抱，搂着姨娘小妾，好不快活。
踏踏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管家一脸欣喜地对着屋里的人道：“老爷，事成了。”纪永望闻言，大笑出声：“哈哈哈，好，好！”笑完他松开搂着小妾的手，端起一杯酒，递到管家手里，“着人盯着平阳府，且莫要出了岔子。”
“老爷放心，老奴早派人盯着，就等您一声令下。”管家接过酒一仰而尽，还不忘舔舔嘴唇，仿佛这酒是世上最醇的美酒。
见着管家躬着身子退下，纪永望便一头倒在了小妾的腿上，随即手就摸上两团柔软揉搓着，顿时响起酥媚的呻吟声......
十里长街平阳坊，坐落在柳州城的城东，这里有最好的美食，最好的厨师，最好的食客。这里整日熙熙攘攘，食客络绎不绝，因此平阳坊的街头也立着‘食味江湖’的牌匾。
‘楚记羊汤’在平阳坊的中端，别看店小，这招牌在食味江湖上可是极重的。香浓的羊汤味儿，从店里飘出伴着秋风四溢开来，真真是飘香扑鼻，让人垂涎三分。这不，才是辰时，大堂已被喝早汤的客坐满，只闻得阵阵汤味儿。
“听说了吗？平阳公昨晚被人杀死了。”
跟这人同桌的人压低了声音道：“嘘！小声点，消息还没传出来，谁知道是真是假。喝汤喝汤！”
六儿就站在那桌旁边，把那两人的话听了个真切。他把手里的抹布一甩到肩上，撒腿儿就朝后厨跑去。
“三娘，三娘，那事是真的。”六儿掀开帘子就嚷嚷着。
“瞎嚷嚷什么，什么真的假的。”乔丫在灶边瞪着他。
“怎么是你？三娘呢？”
“给，把这个端到东边靠窗的那桌去。”
“都还没说三娘去哪儿呢？”六儿嘴上嘀咕着，手脚却不慢，麻溜地把汤端到了外面。
转眼已是午时，自今年‘食味江湖赛’后，平阳坊的声名更大，十几家酒楼早坐无虚席，更有源源不断的人赶来，想要尝尝今年评选出的江湖菜。
平阳府内
“大公子，意下如何？”
大公子，平阳公的长子赵以南。平阳公是世袭的爵位，经过多年变迁，封地只剩柳州这么个富饶地。‘食味江湖’是平阳公一手操办起来的，促进柳州繁荣的同时，也改善了百姓的穷苦。
赵以南客气一笑，也不管外面的嘤嘤哭声，举起桌上的酒杯，对眼前的人道：“有纪大人的指点，以南定从之。”
管家举起酒杯亦笑道：“大公子果然是青出于蓝。”
两人心思各异地在碰杯中达成了共识，赵以南的眼中更是闪过一缕精光。
聂三娘站在‘食味江湖’的牌匾下面，此时已是未时，街上的食客陆续散去，只得偶尔听到几声带着醉意的高呼声。秋风吹起几片落叶在空中盘旋几圈，最终还是随风而去，她想着在平阳府里听到的话语，心下愁肠。
2.
听到脚步声的六儿猛地惊醒，睁眼才见是三娘走了进来，“三娘，你去哪儿了？”三娘并未回话只是挥了挥手，进了后院。“今儿个是怎么了？”六儿打着哈欠嘀咕着，却又自顾瞌睡起来。
第二日，平阳坊被官兵大肆的包围，并且发出文书——封坊。念在平阳公丧礼期间，不宜大动干戈，所以让诛酒楼掌柜速速搬离。理由是，平阳坊太过脏乱扰民，举办的‘食味江湖赛’更是严重影响到了柳州城的治安。
六儿在大堂里来回走动着，不时张向门外，不时捎着后脑勺，又不住回头看向三娘的方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乔丫在一边静站着不言不语，只是抿着的唇有些颤颤。
“六儿，你带着乔丫出城去吧！”
街道外官兵驱赶着食客，适才热闹的平阳坊，转眼步入萧条，满街的落叶更是无人问津。三娘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他们。
“三娘，要走咱们一起走。”乔丫一脸倔强的看着三娘，很是不满她的决定。
“三娘，要是没有你，六儿坟头上的草都不知歇过几茬了。跟着你六儿哪都不去。”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走？你们两个是以为我要去劫法场，想不开呢！？”三娘好笑的看着两人，“去老高家等着我，然后一起去相州开羊汤馆。”
两人听到三娘如此说，才安下心来，各去收拾行李不提。
柳州城衙门，纪永望收好手中的书信，笑意挤着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跟在身后的管家，适时的躬着身子道：“老爷，事情都按您吩咐的在办，定能让您如愿。”
“哈哈哈哈，本官能心想事成，管家你可是功不可没，日后定会重重有赏。”
管家听着纪永望笑得开怀，也跟着欣喜起来，仿佛他许诺的富贵就在眼前。
明月照枯枝，秋风劲且哀
三娘目送着六儿和乔丫上了马车走远，转身回望着空荡的厅堂，酸楚从她眼底满满溢了出来，“五年了，你了无音信。如今平阳公身死，这平阳坊的名厨妙方，谁人来护？”她拭着眼泪关上了大门，走到厨房生火热锅，一如五年前他教她的步骤。
烟雾徐徐中，一股浓香扑鼻的汤香溢了出来，薄薄泛着微金色的汤被盛入了碗底。三娘摆好两幅碗筷，独自坐下，想着当日的场景，小口小口的品尝着。“我终究是不能在这等着你归吗？还是说你已忘了我，忘了这碗汤？”
“砰砰砰”
门被用力的敲响了，三娘胡乱擦了泪水，便起身开了门去。
“这是怎么回事？”三娘看着门外的情景，心里不禁咯噔一跳。
门外是‘食味居’的张全把六子和乔丫送了回来，六儿被人打伤昏迷，乔丫也是衣鬖散乱，瞧着狼狈。
3.
“我们出城被拦了下来，我家掌柜也被打伤了。”张全说着肩膀就开始抖起来，“六子哥只是跟官差辩解了几句，就被打成这样。”
三娘同乔丫一起扶着六儿进了屋，又安慰了张全一通，才让他回去照顾他家掌柜。她眉头紧皱，听来的事情果然是真的，他们这些人......
“三娘，大公子来了。”
出去又折返回来的张全，在门口大声喊道。
三娘从里间出来，就看到赵以南领着大夫，走了进来。
“三娘，听说坊里有人被打伤了，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三娘隐晦的看了一眼赵以南，“有劳大公子。”
乔丫带着大夫去了里间，赵以南见厅堂无人，才开口道：“三娘，我今天来是有一事与你相商。”
三娘不动声色，问：“是三娘的荣幸，大公子请讲。”
“平阳坊被封确实可惜，不过眼下有一个更好的机会让大家一展拳脚。”
“公子所说的是?”
“平阳府打算在柳州，不，更准确的说是整个川西建立一个第一楼。第一楼的首批菜谱就是平阳坊各家的招牌菜。”
“公子考虑的却是周到！只是不知这招牌菜是以何名目加入？”
赵以南露出一个笑容，“当然是你们交出食谱，然后放你们出城了。”
“公子你也知道，这么多家酒楼和掌柜，三娘一人说了可是不作数的。”
“不急，他们都会同意的。”
赵以南这话，三娘只觉寒入冰窟，她崩着笑意只声道：“我会劝大家的。”
“三娘，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不妨父亲对你刮目相看。”他的脚刚迈出门槛，忽又停顿，“哦，对了，听说有个叫楚阳的，在纪大人上任的途中被当成刺客杀死了。”
三娘猛的抬头，看着赵以南的身影，慢慢离开她的视线。电石火光之间她忽然想到，平阳公被杀那晚使人传话，让她第二天去平阳府的目的……所以赵以南说得是真的，楚阳他……
乔丫扫着一路蔓延的枯叶，心下酸涩楚楚，才几日平阳坊就是如斯地步。三娘这几日又不知怎地黯然伤神，六儿的腿也不见好，张全他们也不知朝哪儿去了，偌大的平阳坊都找不来几个人影。
平阳府的地牢里，赵以南满意地看着手中的纸书，完全无视阴暗角落里传出的谩骂，转身离了去。
“赵以南，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直到赵以南的身影消失不见，那声音还在阴暗的空间里久久不散。细看过去，那血人虽然蓬头散面、污浊不堪，但是依稀能看出是张全无疑，他身边还躺了具被剥了皮的“尸体”。
乔丫低头回忆着往日的熙攘，却不防扫帚底下出现了一双靴子。
“大......大公子。”
“三娘在吗？”
“在......”不等乔丫说完，赵以南便径直走了进去。
眼前的女人确实是风姿卓越，浑身的伶俐泼辣劲又别有风味，现下脸上又添哀愁，更是可人疼，难怪那纪永望那蠢猪会起心思。赵以南看着呆坐在柜台上的女子，暗暗想道。
“三娘”
唤了一声，赵以南见她无反应，便走进看她是拿着一支木钗失了神。
⒋
三娘冷不丁地抬起头，见是赵以南颇有意味的看着她。
“这木钗，很精致。”
“大公子有事？”
“是三娘你记性差，还是本公子说得不够明白？”赵以南把身子更凑近了三娘，“还是说这些天你只想着——它。”
见到木钗变到了赵以南手里，三娘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你想怎么样？”
“平阳坊的人都走的走，散的散，就你这‘楚记羊汤’没折人，你就不好奇？”
“好奇又如何，该来的总是要来。”
“啧啧啧，可惜了外面亭亭玉立的乔丫姑娘。”
“你......”
赵以南一手捏起三娘的下巴，“我记得三娘你一身清风舞翩纤，明日是第一楼开张的好日子，你这支头舞可不要让人失望才好。”说完他松开手，使得三娘啷当的后退了几步。
盯着赵以南的背影，三娘紧紧地捏着双手，“是自己这些天被楚阳的事弄得恍了神，忘了平阳坊的事，更没来得及想法子让大家伙逃。”想到这里她有些自责，又有些悲泣，“等不来他的‘楚记羊汤’又有何意义？倒不如……”
“三娘。”
是乔丫拿着扫帚，倚在门框上看着她，“我没事。”
“可是，第一楼我也听说了，他们可是要你去当......”妓女两个字，乔丫没来得及说出来，因为三娘已经进了里间，她无奈也只好跟了进去。
“明天我没回来之前，你们都躲在地窖里不要出来。”
乔丫进来就听到三娘这样说，她不禁担心道：“可是三娘你......”
“别的不要说了，帮忙把六儿抬到新地窖去。”
翌日白天无话，转眼到黑幕。城中早屹立起了五层楼，门匾上挂着‘第一楼’几个烫金大字。门外，车水马龙，真是高楼月光照，灯火透辉煌。
三娘早早的到了‘第一楼’并且还带上了羊汤的方子，神情看不出悲喜。待曲笛、凤箫声响起，她便踏着舞步，翩翩出了场。
坐在包间里的纪永望，眼睛直瞪瞪的看着场上起舞的女子，双手掌忍不住来回搓着。自那次在‘食味江湖赛’上见到她，就撩得他心里痒痒的，今天看这聂三娘在台上又这般诱人，更是令他难耐。
似是发现了纪永望的异常，赵以南笑着出声说道：“纪大人不必心急，这夜还长！”纪永望听他这么说，才不舍地收回眼，干笑两声，“嘿嘿，赵老弟办事，就是妥贴。来，干！”
纪永望专注着美色，并未看到赵以南眼底的幽深。他估么着时辰才噙着笑意，“这‘第一楼’，不知纪大人会如何跟小弟划分？”
纪永望打拍子的手一顿，又很快恢复，“赵老弟想怎么分？”
“呵呵，当然是......姓赵了。整个柳州都是我平阳府的封地，您说它不姓赵姓什么？”
“哈哈哈哈，好一个封地，好一个平阳府。也不怕闪了身子跌了腰，吃不下去嘴。”
“这就不劳纪大人操心了，您鱼肉百姓的事我已经跟请封的折子一起奏了上去，您还是自求多福吧！”说到这里赵以南不由得想要畅快的笑出来，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纪永望手里的东西看愣了。“怎么......可能......”
5.
“噗”
管家从后面拔出剑，鲜血顿时洒了一地。“你......你们......”
纪永望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死狗样的赵以南，“哼，黄口小儿，还想跟本官斗。赵乾那个老东西都没斗过本官，真是不知所谓。”他话落便把那奏折扔到赵以南身上，出了去。留下双眼瞪大的赵以南，看不出死活。
来柳州上任，纪永望就碰着了一年一度的‘食味江湖赛’，他不动声色地将平阳坊的声势和名望看在眼里，并在心里记下了这块肉。如今朝廷夺嫡之争渐入白热化，而他又被委命夺下川西。
现下赵家父子已死，柳州那些识实物的人定会以他瞻首。开的这‘第一楼’又能成为销金窟，他再探听些消息，上交些钱财，那位大人定会提携调他入京。他再趁机拥得从龙之功，将来封爵拜相也不是枉想。想到这儿，纪永望咧嘴笑了，“去，把聂三娘叫到庭芳苑来。”
三娘推开门便见到一个膀肥腹便的男人，用淫邪的眼神看着她。她强忍着恶心端着托盘上前说道：“见过大人。”
纪永望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她手上，“嘿嘿嘿，还是美人儿想的周到。”
三娘生出一个妩媚的笑，便起身在桌上摆好碗筷，“来，纪大人，先喝汤，暖暖胃，再饮酒。”
纪永望被三娘的眉眼一勾，早已七魂失了三魄。他盯着眼前的美人，只在嘴里念着，“喝汤，喝汤......”
看着他把整碗汤喝下，三娘才又斟了酒，细细的跟他纠缠起来……纪永望不清楚是酒醉还是人醉，脑袋竟昏昏的晕沉起来，看着三娘回媚的嫣笑，痴傻的倒在了桌上。
“呼”看着纪永望倒下去，三娘才呼出一口气，额头上的细汗也溢了出来。忽然，她捂着帕子一呕，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吐了出来。她胡乱的把血抹掉，再把蜡烛滴落在床上点燃，才关门离去。
楚家的羊汤配料很是讲究，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的鲜香四溢。不过汤料里却有两味药材与血噬子相冲，若是喝了汤又闻得那血噬子的气味则会陷入昏迷，尔后酒醉定能直接梦入极乐。而服食血噬子的人会五脏被噬，精血气干而亡。
三娘跌跌撞撞的边走边放火，她只有一个念头——烧光它。她能为平阳坊做的只有这些，救不了任何人，只好让带来罪恶的源头消失，黑暗过去总会迎来新的希望。在她不断点火的作用下，楼里终于烟熏一片，呼声高喊，但那一切都已与她无关。橙红的火关中，她的楚阳带着微笑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琅琊令之算计|平阳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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