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 如若坟头 便是陌上异乡里的异乡人,翘楚等待,等待故乡花开。
“要不是当初你说要去海南,鬼才要嫁给你哩。”当奶奶干活辛苦的时候,总会跟爷爷抱怨这句话,而爷爷总是会笑笑不说话。俩老人的相处甚是可爱。
奶奶与爷爷是别人做媒结的婚,别人给奶奶介绍爷爷时,都会强调说,这小伙子要去海南发展的,跟着他不会吃啥苦,会有好日子过的哩,不愁没钱花。奶奶曾经悄悄跟我说过:我比你爷爷小很多,不要跟别人说喔,会丢脸的。六十岁老人,脸却还带着些许娇羞,她跟爷爷一起在这大山走过太长的时光,哪怕是说出像前面那么一些话,却也是笑着说出来,为了掩饰她的不好意思。
那时正年轻,刚好碰上去海南要开发的热潮,年轻气盛的爷爷和他弟弟都想趁着大好时机移居过海南。准备去坐船的时候,却阴差阳错,村里的大队买少了一张船票,补不到票了,抓阄结果是爷爷要留下来,留在这个生他育他的地方。也许当日站在码头上,目送那个熟悉的背影,淹没在浩浩荡荡的人群里,随水流远去,爷爷心里多少都有点不甘,却又多少会有点不舍的,哪怕去那边,阿弟会过得好些。
船随水流,人亦随船走,阿弟是真的去到了水湾的那边,跟随着那里的人开发农场,销售他的农产品,赚钱做房子,所谓的好日子是真的到来了,而后结婚生子,定居安然。只有偶尔的电话线连接着彼此的思念,却再也无法把更多的挂想寄给彼此,却再也不能把再多的怨言挂在嘴边。
“算是在那边扎根了。”
爷爷说出这句话时,他弟弟已经去世,他经常蹲在大门口,手拿着那个水筒烟,“呼噜呼噜”,袅袅的烟圈缠绕着他眉,眉间往往透着淡淡的想念。奶奶说爷爷走路只会看脚趾头,从来不会向前看,一辈子都想要待在这座大山里。些许怨气,些许无可奈何,些许不快,但更多的是心疼,生死茫茫不思量,至死之时却不能碰面,阴差阳错地很轻易把两人给分离了。再次相见,却已经是阴阳相隔,你已成故人。
“这里不好吗?自给自足,自己种出的粮食吃起来都香很多。”对着那个里面没有尸骨外面却爬满蚂蚁的坟墓,他悠悠自语,“阿弟,到头来你终究是想回家的吧。”看着屋子不远处的青翠林子,闻着刚刚升起的炊烟,听着屋内那条大黄狗的吠声,所有的一切都带着生他养他的韵味,所有的韵味都是他离不开的。爷爷的根,扎在了这座大山里,爷爷也替着他阿弟守着这座大山。
也许吧,弟弟扎根在远方,自己却停留在原地,翘楚等待,无论如何都是有点茫然。但爷爷是爱这座大山的,昼出夜归,穿梭于田野旱地,忙活大半辈子,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安逸的生活了,哪怕是探望亲戚,也只是匆匆了事,习惯不了不是熟悉的地方,适应不了喧嚣的环境,只有待在这座生他养他的大山,他才能安心。
弟弟是故乡的异乡人,却又是水湾那边的异乡人,却又是异乡的异乡人。生前偶尔的几次携妻带儿回归,却都散发着在异乡生活的气息,想要努力地融入这个生他的地方,看着曾经熟悉的地方,眷恋着已经老去的人儿,拥抱着近在咫尺的亲人,亲吻着那个生他想他的老母亲,而后,却又要挥挥手,转身离去,留下一丝他的气息,又匆匆回到水湾的那一边,来到另外一个异乡,埋进那一寸陌生的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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