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剩者为王》的人,一定都对那段长达5分钟的长镜头独白印象深刻。
一位老人,眉毛疏淡,满脸皱纹,他头发已花白,牙齿已泛黄,脸上是星星点点的老年斑,眼里有清晰可见的红血丝。
他在吐露要强的女儿脆弱的本质,也诉说着自己满心的不忍和心疼。
他说:“我是她的父亲。三十几年前,是她来了,才让我成为一个父亲。”
所以,从话语到眉梢,你能看到的,都是一个父亲必须要让女儿幸福的决心。
这段父爱,他演得平静而澎湃。或许你还没来得及明白质朴的话中那份深沉的爱意,你却已经伸手去拿擦拭眼泪的纸巾。
一个大龄剩女的父亲,他对女儿的守护和祝福,被他演活了、演满了,他就是金士杰,一本当之无愧的演技教科书。
01
随着他参演的多部影视剧的持续热播,金士杰火了,以一种非常强势的姿态。
《绣春刀》里,他是魏忠贤,阴狠毒辣、老奸巨猾,把一个“变态”的反派演绎得丝丝入扣。
他坏得很真实,那阴阳怪气的语调,飘忽不定的笑声,和变幻莫测的心思,隔着屏幕,你的内心都会升腾起一股寒栗的恐惧感。
《师父》里,他又变成一个谜,有江湖的狡诈,又有武痴的纯真,你鄙夷他,放不下名利,但又尊敬他,想要给后世留下一些实在的东西。
电影看完,你也说不清,他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唐人街探案》,他穿着素净的白衣白裤,在舞台上又唱又跳,看似一个风趣活泼、可爱浪漫的小老头,实则一个笑里藏刀、杀人如麻的黑帮老大。
近日收视第一的《楚乔传》,他一出场,想必很多人都指着屏幕惊呼:“又是他!”
而他也没让观众失望,短短几分钟的戏份就赚足观众眼球,没人可以忽略他,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宇文席的扮演者。
每一部戏,他演的都是配角,风头和气场却都盖过了主角。
每当有他的镜头出现,你就会不自觉地两眼放光,你会开始全神贯注地观察他在戏里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任何妙不可言的细节。
这就是好演员,因为他的表演,你忘了这只是表演,他点燃自己烧热你。你甚至抱着一种玩味的态度,去探究,去揣摩,去猜想角色里是不是也有一部分现实中的他。
把角色的酸甜苦辣,演成了观众的喜怒哀乐,这就是金士杰深入人心的诀窍。他与观众之间,没有隔阂,只有共鸣。
见识过他精湛的演技,我想,一个角色能够遇到他,是角色本身的荣幸。只有他,总能把一切不起眼诠释得一向很惊艳。
登峰造极,无人可比,这八字,他当得起。
02
曾有好友问金士杰:“你是导演,是编剧,是演员,你怎么形容你自己?”
他回答:“我是一个说故事的人。”
所以擅长说故事的金士杰,既能把无名小卒、市井之辈刻画得入木三分,也能把一代宗师、达官显贵表现得生动传神。而这般深厚的功力,就源于他多年的话剧经历。
金士杰出生于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小时候,发呆,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消遣时最大的乐趣。他从与星星的对话开始,把自言自语变成写日记,写杂文,写散文。
金士杰(右一)和家人15岁时,金士杰为了躲避大学联考和高考,选择就读于屏东农专畜牧兽医科。
他倔强地认为,读书是件自由而快乐的事情,不应如此扭曲和畸形。这个学校和专业足以让他拥有大量的课外时间,可以埋身于书海和影院。
他对书籍总是保持着一种饥饿的状态。时隔多年,聊起自己双脚踏进书店的瞬间,他还能精确地描述出当时心中的狂喜。
他说,当他伸手去拿书架上一本又一本的书籍,他的手都高兴得在发抖。
那时,他也邂逅了启蒙他成为一名导演的书籍,就是《黑泽明的电影艺术》。
毕业后,金士杰到了养猪的牧场工作,渐渐地,他厌倦了这样的工作状态。毅然辞职的他,犹如“北漂”一族,一穷二白地来到台北,开始自己全新的人生。
他找到了一份出卖苦力的工作——仓库管理员。这对于内心孤傲,追崇高尚的金士杰而言,恰到好处。
因为他觉得,他的头脑不应浪费在上班打卡如此世俗而廉价的事情上,他的头脑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读书写字创作。
所以,当其他小工坐在一旁抽烟喝酒打牌,他只默默坐在角落,用十个月的时间专心创作完成了他的第一个剧本。但他写剧本的目的也很单纯,就只因为想写而不是想要炫耀或发表。
1979年,在看腻了台北那些陈腔滥调、教条主义的舞台剧后,他决定,自己成立一个剧团,那就是兰陵剧团。
兰陵剧团尽管当时一毛钱没有,尽管他们只有破烂的条件和贫穷的剧场,但一年半后,他们还是完成了第一场演出。
当时的观众,只有二三十人,却都是台北文化界精英。结束后,他们热泪盈眶,告诉他们,求求你们演下去!
1980年,兰陵剧团迎来了第一个正式演出的机会,他们走上了正式的舞台。也就是那天晚上,由金士杰编导的《荷珠新配》一炮而红。
台湾媒体盛誉他们是“台湾小剧场运动的发端”,金士杰也一跃成为台湾现代剧场的领军人物之一。
可是,就在人们掌声雷动的同时,他却躲在后台痛哭,不是因为这一路的艰辛和酸楚终于得到了释放,而是他实在太过厌恶当下这突如其来的成功。
他说,一夜成名太容易,一切不过虚假易逝的浮华。
金士杰在兰陵剧坊直到现在,对于名利、对于金钱、对于地位,这个瘦干的小老头,依然没有任何概念。
即使在各大颁奖礼上斩获诸多实力奖项,面对记者采访,他至始至终,不知这有何值得庆祝或激动。
他,把追寻艺术的道路,视作毕生的马拉松,而这些荣誉,不过是长跑过程中,别人递来的一杯水,匆忙饮下后,便急着重新出发了。
03
金士杰一直活得很出世。
童年,有一位亲戚老者望着他,满眼担忧地问:“金士杰哦,你就不怕自己太过与众不同吗?”
“我怕与众不同?不会啊!我怕的是众与我不同。”
喧嚣的城市里,金士杰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不戴面具的精神贵族。他毕生只为一件事努力,那就是不让自己变“俗”。
所以,花甲之年的他,直到近几年,才开始使用手机取代答录机来接打电话,也才开始考取了驾照学会了开车。
而这一切,也都是因为一双龙凤胎儿女的到来。责任,逼使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他,终于慢慢打开了一点自己入“俗”的窗口。
金士杰一家金士杰,是一个为舞台而生的人,以至于,他活着似乎只要他的精神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即可。对于物质,他的需求几近为零。
最清贫的时候,他曾跟家中餐餐浪费的好友李昂有过这样的约定:
“我是来帮助你消灭剩饭剩菜的,不是来蹭饭的,所以我不社交,你也不许因为我的到来而加菜,我只吃剩菜,专业的吃,专业的走,我不和你们家人一起吃饭,你们也不许和我说话。”
他不习惯穿新衣服,不戴名牌表,他习惯打包排练场没吃完的盒饭......
他穷吗?没有。相反,他的富有,无人能出其右。
04
谁说演员不分三六九等?
对于演戏,金士杰的态度是:“我没有过关就是没有过关,我就没有饶过自己。”
一个能为了戏里的困惑翻来覆去,能死命钻研的人,如何成不了一个好演员?
一个被气球拖上天的滑稽动作,反复斟酌——肩膀和胸脯哪个先动看着更对。好的演员离不开好的品味,因为这关乎他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是庸俗还是高贵。
把彼得·奥图尔和大卫·里恩视为偶像的金士杰,对于品味的解读是:
“所谓品味不是别的事,是你对艺术的关心,你对某些书籍的阅读,某一些跟美有关的事物的接触。我总是会去追求那些更合乎我心中跟‘美’这个字有关的事情,这个东西永远不要弃权,不要过于随俗,你要维持你喜欢的那个品味。”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金士杰,一个从舞台剧走出来的演员,他的表演力度早已游刃有余,不多一分,不少一毫,一切刚刚好,留给观众回味的时间,和思考的空间。
英雄从不会迟暮,迟暮也仍真英雄。金士杰,对他演技的臣服,我们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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