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很帅前注:猪刚鬣,法号悟能,唐僧二徒弟,会三十六天罡变化,持上宝沁金耙,前世为掌管八万水军的天蓬元帅。威风凛凛一时无二的大元帅,为何竟会堕落成贪吃嗜睡嬉皮笑脸的猪八戒?
五·天蓬元帅
银河岸,一位孤独的将军右手持九齿钉耙,左手执紫晶酒壶,立在一个满是九重天和十八层地狱纹饰的龙船甲板上,他的眼睛镂刻着一轮明月,满是渴望,右手端起酒壶,一干而尽。
月宫里,一位仙子倚栏而望,怀抱玉兔,其貌清扬秀美,眼有清泉眉含风月,惊鸿一瞥妩媚万千,嘴角微扬荡人心弦,她把玉兔轻放在月宫的走廊里,说:
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玉兔不说话,蹦跳着回了宫里。
八月十五那天,仙子走近了这位将军,她轻声说:
将军,今夜我要下界为民祝福,烦请渡我过河。
将军看的出神,忘了回应,仙子怀里的玉兔张开嘴说:
看什么呢,没见过嫦娥仙子嘛,快带我们过河,我们要下界!
仙子说:
不得无礼,劳烦将军了!
将军赶忙道歉,甩起神耙化作船桨,乘船渡到银河那边,恭敬地看着仙子走向了南天门,下界去了。
将军回头,把船划了回去,他呆坐在船舱里的玉桌前,我这时才看清他的容貌,长得跟镜子中的自己一模一样,原来,他就是天蓬元帅,守渡银河的将军,是我的前世,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姜尚封神,此后,为防御魔族和妖界的入侵,众神便在南天门和天宫中间集万物之灵建造了一条银河,任何神仙妖魔都不得飞过银河,若有冒险踏云而过者,不到半路就会被银河吸附在河底,灰飞烟灭。
自从渡月宫仙子过河之后,天蓬更加迷恋那一轮明月了,他望着天宫,想象着那个清冷的世界里嫦娥和玉兔的对话,想象着嫦娥寂寞时迎风翩舞的样子,想象着嫦娥清晨梳妆打扮时镜子里那张孤高冰清的脸,那么别致,眉毛和上眼皮之间仅隔着一公分的距离,却饱含万千风月,毛茸茸的睫毛掩映着黑珍珠般的眼珠,分外明晰,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脸,只消盯一眼,便甘愿沉沦千年。
天蓬便是那沉沦到无法自拔的人。
可是,天宫中的人都知道,嫦娥几乎不会爱上一个人,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她还有一个丈夫——后羿。
一千年前,魔族为了攻占天宫,修炼了九个金乌,妄图以金乌来烤干银河,所谓金乌就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大火球,堪比太阳。这时,凡人英雄后羿用天地神箭将金乌一一射落,拯救了天宫,玉帝特需他夫妇二人上天为神。一百年后,西部的魔族蠢蠢欲动,玉帝便派后羿去镇守西部,说:西部魔族未灭,将军不可尚自回宫。但消灭魔族谈何容易,玉帝的意思摆明了是让后羿永远都别回来了。据仙界谣言流传是二郎神暗恋嫦娥,故意让他舅舅也就是玉帝支开了后羿,但没想到,嫦娥从此对谁都是一张冷清孤傲的脸,不愿再笑。
天蓬自然也知道这个故事,所以他也只能是暗恋,把银河、明月都勾勒成嫦娥的脸,静静地望着,想着。
一日,卷帘将军护送五公主(玉帝的五女儿)去银河边上采摘七彩云霞,要为西王母织一件衣服,他们飞落在龙船的甲板上时,打呼:
守渡神将何在?
没人应。
守渡神将何在?
还是没人应。五公主说咱们到船舱里看看。掀开船幔,一股酒味扑来,公主疾步走进,看到趴在玉桌上烂醉不醒的天蓬,一脚踹到他的腰上,天蓬连带着凳子摔倒,却还在酣睡,卷帘将军举起降妖仗正要迎头去打,公主拦住了卷帘,说:不可,他好歹是父王钦点的守将,伤了他怎么跟父王交代。说罢,五公主蹲下,扯着天蓬的耳朵,对着耳洞,大声地喊:
有——人——要——过——河!
天蓬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看,赶忙单腿跪地,说:
公主恕罪,小将失职!
公主这时才看清眼前的这张脸,眼睛虽然不大,但眉毛很浓,鼻子坚挺,尤其是那些齐刷刷的胡子,更增添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卷帘走上前,说:
当值期间,醉醺醺的,成何体统,该当重罚。
五公主回头瞪了卷帘一眼,说:
没事,本公主原谅你了,快带我们渡河。
遵命!
天蓬用神力催动龙船,疾驶,并邀请公主坐在玉桌前,还向卷帘将军道了歉。
公主说:
你做守将多久了?
启禀公主,小将八百年前得道成仙,守候南天门五百年,三百年前玉帝又敕封我为银河守将。
嗯。五公主不再多说,默默的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又站起来巡视了一下船舱的布置,里面一间房是天蓬的卧室,卧室里立着一个兵器架子,上面陈列着十九般武器,尤其是那个钉耙,泛着绿光,分外扎眼。兵器架旁边是一个檀香木的书架,各色兵法阵法仙法秘笈,再然后就是那个大床了,床单是银灰色的,绣着一轮明月,明月下是一条银河,床幔上挂着几个荷花香囊,只要用心去闻,就会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除了卧室,还有一个习武堂,在一个莲花蒲团的前面是一个铜鼎,里面烧着佳楠香,旁边没有任何杂物,看来这是他用来修身养性的地方。再有就是一个厨房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却是各色菜蔬果肉美酒应有尽有,他无仆人,只能自己做,看来也是自给自足的小厨师。公主窃笑,说:
你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不吃天宫食神做的饭菜,却要自己开锅做饭呢?
启禀——
停,不用这么客气,叫我玉黛就好。
小将不敢。
卷帘在旁边看着公主和天蓬,心生不悦,公主第一次见他就让他直呼自己的姓名,而自己伺候玉帝和公主两百年,公主才许他叫她名字,还有那个醉醺醺的天蓬,长得倒也是有几分俊朗,莫不是,公主喜欢上他了吧。想到这,卷帘就一脸不耐烦的虚着眼皮,松塌着鼻子,不想多看天蓬一眼。
公主又和天蓬闲聊了几句,最后快登岸的时候问他:
你为什么还要修习法术?
我只是太闷了,几百年守着空船,没有人渡河的时候,除了饮酒只能修习法术、研究烹饪,或是睡大觉。
公主“哦”了一声就和卷帘将军踏云而去了。
此后的几日,公主闲来无事便会到银河边坐坐,让天蓬教她烹饪,她看着自己做出的西红柿炒鸡蛋、香煎豆腐、五花肘子、爆浆丸子,即使它们总是太咸或太淡,还是很有满足感,好像自己是居家的女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有时候,她找太上老君偷学的法术也会传授给天蓬,算作他肯教她烹饪的回报。天蓬深谙男女之情,他知道一个堂堂公主主动和下属套近乎,还不亦乐乎,一定是对自己有好感,甚至是爱上,但他什么都不能说,因为他的心早已落地在月宫的一砖一瓦上,生根,叶茂,开花,却无果。
一天,天蓬正在船舱里练习武功,突降一道红光,迎面劈开,天蓬举耙相撞,再定睛一看,岸边云端立着卷帘,他俯冲而下,又是一杖,天蓬对战,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卷帘招招险恶,只瞅着天蓬的脑袋和脖颈出杖,而天蓬处处躲闪,一一化解那来势凶猛的夺命之招。天云变色、银河翻浪,拆解几十招后,天蓬跳出去,立在了龙船的帆顶,问岸边的卷帘:
卷帘将军这是为何?
卷帘阴着脸,说:切磋武艺!
既然是切磋,也不用招招夺命吧。
就是要你的命!
卷帘飞上去,又要开打,天蓬急忙吓住他,说:
将军,你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可以跟你解释。
你对五公主施了什么法?
五公主?
对,五公主昨夜对我说,她喜欢你,她觉得你有男人味,还说她几万年来未曾喜欢过一人,你是第一个。
回想起他和公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才意识到:每次默不做声闪在一旁的卷帘都是冷眼看着,不凑热闹不多说一句。看来,卷帘对公主的感情并不一般。
天蓬说,将军不妨和我在玉桌前开怀畅饮,今日我们就把心事说道说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不管公主喜欢我否,我早已心有所属。
卷帘听了这话有点疑惑,五公主虽然性子很直,但论相貌可是倾国倾城,她的头发如九天垂下的黑色天瀑,她的眼睛像精雕细琢的黑色玛瑙,尤其是她那肌肤,总是泛着一层淡淡的卵黄色的微光,让人温暖心仪,卷帘不相信,天蓬不会对公主动情。他不相信,任何人能够抵挡公主的每一根秀发、每一句言语。
坐在玉桌前,天蓬直言:
将军爱慕五公主?
卷帘不说话,豪饮一杯,等天蓬继续说。
老实说,五公主却是貌美,但我早已心有所属。
卷帘说:我不信。
天蓬倏忽之间倪念动咒语,只见船舱内壁顿时变幻出一幅幅图景,全是月宫和嫦娥,偶尔还有那只玉兔。然后又收了图景,敬卷帘一杯,卷帘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的和天蓬碰了杯。
你是喜欢嫦娥?
天蓬说:以前我只是喜欢那纯洁如玉不惹尘埃的月宫,后来,有一次嫦娥仙子渡河下界,就那一眼,我便觉此生再不会爱上任何人。那张脸,胜过满天星月、七彩云霞,胜过世间万物、千古珍宝,我感觉她像是一个温柔的沼泽,而我深陷其中,每一次挣扎只会越陷越深,但我即使被完全吞没,窒息,还是心甘情愿。
卷帘哈哈大笑,敬天蓬一杯,说:
想不到天蓬将军也是痴情人啊。
天蓬亦笑,两人连连碰杯。卷帘说:
我知道公主喜欢喜欢上你了,但好在你不喜欢她。只要不是两情相悦我就还有机会感动她,不是嘛?
天蓬泛着泪光,说:
将军——
欸,不必叫我将军,你我以后直呼名字,免得生分。你既能对我吐露心声,说明是把我当兄弟,从今以后,我们义结金兰可好?
求之不得!
说罢,两人便跪天拜地,结为生死兄弟。
卷帘让他把话说完,天蓬说:有时候,我们只是一厢情愿,但活在这份一厢情愿里反而有一种自足,也许还有别的仙子暗恋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天上地下,两情相悦且能相拥长伴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啊。
好在我们还能一厢情愿,若是一生都碰不到一个能“一厢情愿”的人,那不是更惨!
说得好,卷帘兄,干了!
此后,公主和卷帘来看望天蓬时,三人有说有笑,但天蓬会不时的给他俩制造机会,多说几句,公主倒是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卷帘则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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