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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侠影第六期主题写作
一
遍布参天巨树的山林将从天际洒向地面的阳光挡了下来,微微几缕光芒在林中游荡,形成淡淡的光影无限徘徊。一道人影在山道上飞掠而过。
只见那人,身材修长,面容俊朗,只是眼中多有落寞之色。一身深蓝色劲装,手中紧握着一个长形木盒。在他背上伏有一个七八岁的稚童昏睡着。两人身体用布条环绕紧紧贴在一起。
男子一路疾奔飞驰,却又小心翼翼,生怕路途颠簸弄醒身后的孩童。望了一眼孩童,男子心中不由得暗自感叹,自己曾为一国大军统帅,所向睥睨,威势无限。
哪曾想沦落到今天这副田地。功高震主,遭遇君主的忌惮,被诬谋反,抄家灭族。爱妻自尽于他眼前,最终只有他与幼子逃出生天。现在还要面对一路接连不断地追杀。想到这,男人身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
“阿爹!”童稚的声音打断了男子的思绪。
"贵儿睡醒了啊!”男子停下了急行的脚步,温言说道。
“阿爹,贵儿渴了!”孩童紧了紧抱在男子脖子上的手臂。
“贵儿,渴了啊?”男子边问,边皱了皱眉,看向远处幽深的山林。
“上哪给贵儿弄水喝呢?”男子心中烦躁。突地,他望向远方的眼神一喜。几缕炊烟在远处升起。
“贵儿,再忍忍,前面应该有处人家,我们到那讨口水喝!”男子说道。
“好的,阿爹!”孩童乖巧地点了点头。
几个起越,男子施展轻功瞬时到炊烟处。这是间木屋,很是简陋。男子暗想这该是山中猎户休憩的地方。
男子扬声冲着木屋方向说:“请问屋里有人吗?我们是路过的旅人,想讨口水喝!”
过了一会儿,嘎吱的一声,木屋的门从里向外地被推开。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青年从木屋里走出来。
青年个头并不是很高大,却很壮硕,黑黑的脸膛,两眼炯炯有神。青年拥有一双粗大且尽是老茧的手。男子看到青年这双手时,眼中神光一闪。
看着眼前这对狼狈样的父子,青年冷着脸说:“等着!”说完,转身进了木屋。当他再次走出木屋时手中托着一个大大的木盘。木盘中放着两个粗制瓷碗和一个罐子。在这几样东西旁边是一大摞面饼和泛着肉香,不知名野兽肉制成的烤肉。
青年将木盘放到这对父子面前,一指瓷碗和罐子说:“喝!”又一指肉和饼说:“吃!”说完坐到一边不在说话。
“多谢老乡!”男子赶紧拱手致谢。接着赶忙照顾儿子吃喝起来。这一路,他们风餐露宿,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食。现在能吃上这样的饭食,简直就是人间极味了。
“你们可以在这住一晚再走。”看这对父子吃得差不多了,青年开口说道。只是脸色依然冰冷。
男子本不想答应,但看到幼子疲惫不堪的样子,只能道了一声多谢。
木屋内如木屋外观一样简陋,除了灶台,水缸和摆放器具的木架以外就是一地枯草。看样子青年就是睡在枯草之上。
以往,男子和自己的幼子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休息,但现在他们也别无选择。贵儿一躺在枯草上就睡着了,这一阵子的奔波和惊吓已让这幼童精疲力竭。男子则靠在一旁打量着屋内摆设。那个冷面青年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只见他左手拿着一块木料,右手拿着一把小刀。
刀在木料上不断流转划出流畅的线条。方方正正的木料逐渐变成了人形雕刻。青年神情专注,不被外物所扰。他划出的每一刀都带有某种神秘的韵律。青年好似与天地间融入了一体。
看着眼前一幕,男子差一点迷失在其中。也道是男子是有恒心,大毅力之人,迅速稳住心神,将目光收了回来,闭目假寐。
天色渐暗,假寐的男子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二
燃烧的火焰,
冲入府邸的兵士,
纵身越下楼阁的身影,
一切都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突然在噩梦中惊醒。冷汗顺着额头向下流淌。
环顾四周幼子贵儿还在熟睡,嘴角还有稍许水渍。那个冷面青年闭着眼睛,不过也确定不了是否睡熟。在青年身边立着一个小巧的木制雕像。
屋外夜色幽暗,不见一丝光亮。平复了下情绪,男子准备在睡一会儿。
突兀地,男子站起身来,死死盯向屋外某处。
“没想到,我大越堂堂天威神将会躲在如此简陋的地方疗伤啊!”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好似从四面八方传到了男子耳中。
男子走出了木屋,手中紧握长形木盒。身上气势已变,哪还有落魄父亲的模样。身上散发出的凌冽威势如实质般与空气擦出火花。眼中的神光如闪电刺破了黑暗。
他冷喝道:“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我出来!”随着他的一喝,整个空间都有一丝颤抖。
“见过许恒许大将军!”从黑暗中出一人。见此人一身月白色长袍,头戴文士高冠,三缕轻须在胸前,脸色红润,有着几分儒雅之色。
“你是何人?”许恒暗含杀机的眼睛盯着文士。
“在下地威神将王蛟帐下军师祭酒柳千山奉王令,特来送将军上路!”文士拱了拱手,语气温和地说。
“好一个奉王令!哈哈哈!”许恒听了此话怒极而笑。
许恒本是南陆新兴强国越国名将,与地威神将王蛟,人威神将李不仁并称强越三柱国,其中许恒名声远在王蛟和李不仁之上。三将为越国开疆裂土,立下汗马功劳。如今越国已然奠定了南陆霸主之基。
许恒性格过于直爽,并不为当今越王所喜。这些年许恒立功无数,颇有功高震主之势,再加上越王一直觊觎许恒妻子美色。在许恒政敌的挑唆下,假借宴请诸将军名意,诓骗许恒入宫,准备赐下毒酒,毒杀许恒。
同时,越王命王蛟暗地灭杀许恒嫡系,查抄许府。
许恒也是了得,在喝下毒酒的情况下还能杀出重围,从王宫逃了出来。只是他的心腹嫡系全被王蛟灭杀,妻子于氏也为避免受辱,跳下阁楼自尽了。
不幸之中也有万幸,当时许恒幼子许贵儿正由家中老仆陪着在街市中玩耍,躲过了此劫。为避越王追杀,许恒选择带着幼子前往北陆。但这一路下来,越王的追杀依然如影随形。
许恒止住了笑声,冷然地看向柳千山,说:“叫其他鼠辈也出来吧。你一个人是挡不住的!”
即使柳千山涵养再好,被许恒一口一个鼠辈叫的,也有些挂不住脸。他冷哼一声说:哼!既然将军有令,大伙儿就都出来,送将军上路吧!”
话音刚落,三道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加上柳千山正好三男一女,四个人。
“在下地威神将帐下先锋将军宋金刚,见过将军!”一身黑色劲装,身材瘦削,手持长刀的中年男子向前一步拱手行礼。
“贫僧悟生,见过将军!”在宋金刚后面的是一名和尚。这和尚虽批着僧衣,但却没有丝毫慈眉善目的感觉。他身材粗壮高大,一脸横肉。说他是屠夫比起说他是和尚更容易让人相信。
“奴家采鸾,见过将军”四人中的女性也向许恒见礼。这女人柳眉杏眼,身材婀娜,一身淡紫色衣裙,更显她的天生丽质。
许恒打量着眼前几人说:“你们应该就是王蛟引以为傲的座下四天王吧?”
“都是江湖人给的混号,不值一提。”柳千山笑着说。
许恒冷笑地说:“我想也是!瞧瞧王蛟都培养的什么货色!”
听许恒如此说,几人脸上都露出不豫之色。柳千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开口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送将军上路吧。”语气中没有了温度。话音一落,几人同时出手,向许恒要害袭去。
宋金刚江湖人称断魂刀,他以刀法快准狠而闻名。他手中长刀卷起一片波浪向许恒手臂砍去。
悟生,一身横练功夫,力大无穷。传说他本是禅宗圣地天净寺武僧,因不守寺规而逐出师门。在江湖厮混的他,没有了规矩的控制变得狠辣残忍,得了个血僧的称号,因为他喜欢生撕对手,把血淋到身上。
他一拳快似一拳,拳风中带着破空爆裂声。看着许恒,似乎是想到他即将要做的事,悟生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采鸾这位江湖神女,使的是一对奇形兵器“流云袖”。长袖飞舞,彩云翩翩。她的攻势如同舞蹈,赏心悦目。只是这赏心悦目舞蹈之下隐藏着危险的杀机。
军师祭酒柳千山这位刀笔吏最为狠毒,手中持剑,游走于许恒的身边,一有机会就用剑刺向许恒双眼,扰乱他的节奏,为他人创造机会。
四人联手攻击,攻守有度,将许恒笼罩在他们的攻势之下。
面对四人的攻势,许恒面不改色。连绵不绝的攻势,没有让许恒动摇分毫。
他用木盒轻点宋金刚刀尖化解了来势汹汹的刀势,侧身避开悟生的巨拳,一脚踢开采鸾的流云袖,仰头躲开了柳千山刺向他双眼的细剑。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他穿梭在四人联手编织的攻势网之下,如同游鱼戏水进退自如。似乎还带有几分戏耍几人的意味。
不过这样的玩耍渐渐让许恒失去了耐心。他纵身一跃,跳出了四人攻势,将手中木盒竖在地上,开口说:“打了这么久,你们还不能送我上路,还真是废物!”
听了这话,柳千山等人脸色涨的通红,只是没说话。看几人如此表情,许恒蔑视一笑,接着说:“你们既然做不到送我上路,那就让我送你们归西吧。”
说着,立在地上的木盒应声而裂,一道银白色光芒照亮了黑夜。一把银色长刀出现在许恒手中。
“名刀月华?!”柳千山看到许恒手中长刀发出一声惊呼。
名刀月华,大陆名刀录排名第三十,是由著名刀匠聂爽用霜月玄铁利用地心之火锻造七七四十九天而成,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在许恒手中闯出赫赫威名。
见许恒拿出此刀,几人脸色微变。咬了咬牙,又冲向许恒。
许恒哈哈一笑,说:“来得好!”扬起手中名刀月华,泛起一片刀芒泳向四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宋金刚,刀刀项撞,来自刀尖上传来的气劲震得他虎口巨痛,长刀脱手。光芒再闪,一道血箭从宋金刚胸口喷出,接着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金刚!”柳千山大喝,身旁两人身子微微一滞,攻击弱了半拍。
星火电闪之间,许恒出现在悟生身后,横刀一划,悟生脖子上一道血痕闪过,应声倒地。
接着许恒挥刀砍向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的采鸾,毫无怜惜之意。采鸾被一刀结果了性命。
看场上已连死三人,柳千山转身就跑,想尽快脱离此处。可许恒岂能如他所愿。只见月华刀从许恒手中激射而出,射向柳千山背心。柳千山啊一声摔倒在地,刀尖从背后进入由胸前而出。
“就这点本事还想送我上路,不自量力!”从柳千山身上拔出刀,看着地上几具尸体自言自语。
“阿爹!”......
三
当许恒将刀从柳千山身上拔出时,贵儿从木屋中走出。屋外的打斗声早已把贵儿吵醒。他一直偷偷地向外张望,直到打斗结束。
“贵儿,你怎么出来了?”看到贵儿,许恒赶紧走到自己儿子身边,蹲下身子摸着他的头说道。
“我担心阿爹!”贵儿小大人似的说道。
许恒笑了,说:“阿爹不会有事的!”
忽地,许恒身子一僵,慢慢转站起身,转身朝向黑暗中的某处,并将贵儿护在身后。眼神中透露出某种焦虑。
“许大哥还真是厉害!身中剧毒还能轻松解决我手下四名高手,我王某人实在佩服!”黑暗中走出一人。这人身材高大,面如冠玉,眼神锐利,一身墨绿色的劲装,手中一柄红缨长枪。
看着眼前此人,许恒眼睛一凝,语气沉重地说:“王蛟!”来人是越国地威神将王蛟。
“许大哥,大王很惦记你呢!”王蛟语气轻松地说。
许恒冷哼,说:“那个昏君是惦记我去死吧?”
王蛟说:“许大哥,你知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大王想让大哥去死。大哥应该欣然领命才是。”
许恒死死盯着王蛟说:“今天的局面,除了那昏君,你也起了很大作用是吧?”
“当然!”王蛟点了点头,接着他说:“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越国有天威神将许恒,却不知我地威神将王蛟。我哪点不如你?”说到这,王蛟面容狰狞得可怕。
“就为这,你为那昏君推波助澜。我们曾经亲如兄弟!”许恒落寞地说。
王蛟没有说话,只是握枪的手紧了紧。
“罢了,多说无益。我们还是做个了结吧”许恒叹了口气,抬手刀尖指向王蛟。
“现在的你是赢不了我的!”王蛟也摆开了架势抬起枪尖。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许恒说罢,移动身形,刀光闪烁。刀锋中隐隐听到风雷之声。面对许恒的雷霆刀势也无惧色。手中红枪虎虎生风,枪尖如毒龙一般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许恒。两人斗得旗鼓相当,难解难分。
打斗还在持续,天色渐渐放亮。转折也逐渐露出了苗头。许恒额头上流下了汗水。手臂越来越沉重。
王蛟咧嘴一笑说:“许大哥,毒伤又复发了?你坚持不了太久的。”说完,枪势又猛烈了几分。许恒也从有攻有守,变为只有防守之力了。
噗!红枪刺入许恒肩头,巨大的力量将他抛出老远,摔在地上。
“阿爹!”贵儿一看父亲受伤,惶急地冲到许恒面前,伏在其身上。
这时王蛟已冲到许恒身前准备补上一枪结果了他。看到伏在许恒身旁的贵儿,犹豫了一下,枪尖狠狠刺了过去。
“贵儿快躲开!”看到刺来的长枪,许恒大喊......
四
叮!凶猛的枪势一滞,长枪被挡住了。一个身影挡在了许恒父子身前。来人正是那个冷面青年。他手拿刚才跌落在地上的名刀月华,刀刃与长枪相撞在一起。
不管王蛟如何使力,都没法再进半步。他惊疑地望向那个青年。
青年一脸冷漠,开口说:“离开或者死!”
王蛟第一次感受到比面对许恒还要危险的感觉。很想转身离开。但许恒父子必须死,他也只能继续面对眼前这人。
王蛟向后退了半步,身子微微前弓,呼吸随着独特的节奏一吸一呼。山间安静了下来,王蛟和那个青年静静地看着对方。一阵微风掠过,王蛟似乎感受到什么。红光一闪,他与长枪一起冲向了青年。长枪幻出一片枪影笼罩青年头上。
青年抬头看向枪影,不急不缓地扬起长刀,慢慢刺向枪影。青年的动作中带着某种韵律引领着天地之间的力量涌向前方。
“啊!”王蛟口中发出一声惨叫。只见刀光一闪,王蛟的右臂与身体分离。他也重重跌落在地上。青年想提刀上前。危急之时,王蛟用左手在怀中掏出两个黑球,狠狠往地上一摔,一股浓烟凭空出现。当浓烟散去,王蛟失去了身影,地上只剩下那截断臂。
青年眼神有些遗憾,又看了一眼远方,他转身走向许恒父子。这时的许恒靠在一棵树前,贵儿陪在身边。他的情况非常糟糕,满脸黑气,剧毒深入五脏六腑。他已无药可救。
“你快不行了!”青年轻声说。
“咳咳,我知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咳嗦了一声,许恒说。
“说吧.....”青年看着许恒说道。
“我虽为越国将领,但我不是越人。我本是北陆楚国望族许氏嫡系子孙。为能靠自己做出一番事业,就隐姓埋名来到越国为官。越王要我死,我唯一的选择只有逃回楚国。只是如今我应该是回不去了。你能否送我儿子回楚国?”说着许恒抓紧了贵儿的小手。
“这....”青年迟疑了起来。不过当他看到许恒祈求的眼神,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见青年点头答应,许恒长舒一口气,缓缓地松开了紧抓贵儿的手。
“阿爹!”贵儿发觉自己阿爹已气绝身亡......
五
木屋前立起了一座新土坟。坟前立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慈父许恒之墓。
贵儿跪在坟前久久不起。
“走了!”是冷面青年的声音。
贵儿站起身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走向青年。他将自己的小手伸到满是老茧的大手中。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贵儿抬起小脸。
“星霜...”
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道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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