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花和虎斑猫

摄影•文/溪山木影

最南端的村庄里长着一株指甲花。一年四季都使劲儿开花，花是艳丽的粉色，和小男孩爷爷种的那些名贵花种相比，显得野气又特别。

指甲花是小男孩出去游玩时，从葫芦村带回来的。刚带回到村庄时，由于阳光热辣，又经过颠簸劳顿，不免有些气馁的样子。小男孩却奉若宝贝。

小男孩把指甲花种在大庭院的花池里，和爷爷种的娇贵名种花并排一起。花池里放一半黄色的泥土，一半肥得发黑的泥土，中间还掺杂了一些大白鹅的便便。大白鹅的便便像盖房子的水泥一样湿软湿软的，散发着奇怪的味道，小男孩边用手拍打均匀，边咯咯的笑。

奶奶发现了，远远的制止。小男孩加快拍打的速度，笑得更欢。虎斑猫不知从什么地方探出头来，然后翘起长尾巴走开了。小男孩在奶奶赶来之前也跟着一溜烟跑开了。

第二天，指甲花仿佛伸了个大懒腰，完全舒展开来。枝干长得比小男孩的大脚趾头还要粗还要嫩，粉红的花瓣全部张开翅膀，迎着太阳，迎着风，很是艳丽。蜜蜂飞来了，蝴蝶也飞来了，村里的小伙伴们全都跑来看小男孩家里的指甲花。

指甲花开得更加欢欣了，抽出新的花苞，翠绿翠绿的，包裹着花籽，远远看过去结成了葡萄串的形状。风一吹，花苞哧啦一下子裂开了，就像被挠了胳肢窝一般，学着小男孩的样子，咯咯的笑。花瓣随风摇曳。

这时，虎斑猫悄无声息的走过来，刨了刨土，好像嗅到什么，然后走开了。再然后，虎斑猫失踪了。

虎斑猫是奶奶最爱的猫。虎斑猫的眼睛美得像绿宝石，在夜里闪着微光，熠熠生辉。

虎斑猫爱干净，闲来无事就会把自己的毛发舔得服帖整齐，油润发亮，摸起来滑溜溜的，散发猫香。虎斑猫喜欢吃奶奶做的鱼肉和米饭，偶尔会吞掉自己玩腻了的小虫子，却总是把老鼠叼得远远的，从来不在家里吃老鼠，也从来不在家里随地拉粑粑。

奶奶说起五十年前，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和邻居几个小伙伴跑到隔壁村掏鸟蛋。恰巧碰上隔壁村的一户人家家里生了几只小猫，尚未足月，很是可爱，现在看来就是萌萌哒。于是，奶奶就用所有的鸟蛋换回了一只小小的虎斑猫咪。

当时，正是粮食紧张。奶奶的妈妈知道奶奶用所有的鸟蛋换了只小猫，很生气，让奶奶去换回来。奶奶坚决不同意，眼泪汪汪地怀抱小猫咪睡着了。

后来，奶奶的妈妈一咬牙，还是让奶奶送去了半斤糖给那户人家。说是奶奶的妈妈的妈妈告诉她的一种风俗，至今她也说不明白这个风俗的缘起。

那只用鸟蛋换回来的虎斑猫就此在奶奶家住了下来，繁衍生息。这只失踪的虎斑猫已经是第四代。

虎斑猫失踪的第七天。奶奶还像往常一样在田地劳作以及煮饭、吃饭，看不出来很悲伤。只是晚餐时，还会像往常一样往虎斑猫的猫盆里添米饭和吃剩的鱼肉。不过虎斑猫并没回来。

不久，小男孩家的院子里长满了指甲花，风吹到哪里，花籽就飘到哪里，花籽飘到了哪里，哪里就长出了指甲花苗。后来，就连大庭院细小的门缝里，弯弯的乡村小路上，小男孩所有的玩伴以及隔壁村的人家家里都长出了嫩绿嫩绿的指甲花苗。小小的指甲花苗全都开了花，粉红粉红的一片片。指甲花变成了村庄里最平凡的花，不再奇特。

小男孩和玩伴们也不再过多的关注指甲花，有时玩耍奔跑时还会莽撞的踩到一两株指甲花苗而没有察觉。花籽掉在地上，又会长出新的花苗，听着小男孩和玩伴们咯咯的欢笑声，长得越发嫩绿了起来。

再后来，指甲花开出了新的颜色，有白的，红的，紫的，以及深深浅浅的粉红。爷爷把每一种颜色的指甲花都种到了花池里，和他种的那些娇贵的名种花并排在一起。

过了几天，小男孩突然发现了虎斑猫，翘着尾巴，在爷爷种的指甲花下刨着土，嗅着什么。小男孩咯咯的笑，跑去找奶奶去了。

小男孩的快乐就像猫一样来得悄无声息，理直气壮，即使大人责备也无济于事。大概是因为：孩童的快乐是一种薪火相传。

我就是那个小男孩，名叫哆哆。我家里种了一株指甲花，养着一只虎斑猫，就像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珍贵之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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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学的外衣，文艺学的心。披上外衣，慢慢抵达内心的边界。』溪山木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