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家里装修,主要两大工程:刷墙和地面磨石子。
我们最大的准备工作就是把所有房间清空,从衣柜到床,从沙发到茶几,所有大件小件,外加零零碎碎的小物件,也可谓是工程浩大。不过幸好我们家是个大家庭,人口众多,而且时间充裕,做起来倒也没有觉得多麻烦多累。
昨天最后的扫尾工作,在奶奶房间抬出一个乌漆墨黑的木柜,别看模样特别的陈旧,却是丝毫不减其重量。把里面塞的物品差不多全部拿出来以后,我和公公把它给转移出去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抬出去后发现放不稳,原来柜子腿断了一根,三只脚立不起来。公公看看它那破旧的样子,说到时候跟奶奶讲一下,把它当垃圾扔掉算了,重新再换一个柜子装东西。我赶紧接话:“不要扔,不要扔!如果实在没人要的话,把它给我,我要!”
不用觉得奇怪,就是那样的一个破柜子,我舍不得。从我第一次进去奶奶的房间,我就认出了它,我一直想要。
是的,它原来是我的,是多年前我和州官在城里开店时,爷爷和州官一起亲手做的。别看它现在这副邋遢寒酸的相,想当年放在店子里可是美观又实用。
州官的爷爷,曾经是远近闻名的木匠。每次聊到小时候,州官总是特别得意的跟我说,他童年跟着去别人家做木工活的爷爷享受过许多的美味。想来他是爷爷的长孙,爷爷疼他自是不消说的。
做那柜子的时候,是在爷爷生病之前,具体时间不记得了,少说也得有个十几年了吧。只记得不久后爷爷就得了老年痴呆症,发病到后面基本上忘记了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我和州官便心照不宣的认为,那个柜子就是爷爷的收官之作,哪怕在实际生活中它再无用途,可它的意义却也不仅仅只是一种纪念那么简单,至少在我们俩的心目中。
说起来,这个柜子其实只是一种特别简单的构造,上下两层。只不过不存在什么偷工减料的事儿,全部都是实木的组合。虽说没有什么花哨的镶嵌,做工却是特别细致的,十多年过去了,除了一只脚不知什么原因坏掉外,其它地方都还是好好的,每一个细微的结合处也都仍然是相当的贴合,紧密而牢固。
有可能因为没有油漆过,一直都是原木的状态,必竟年限在那里,外观上确实是有如风烛残年的老人般了,尤其表面那一层深浅不一的比较难看的油垢,也是会有点让人一看便嫌弃感直冒的。
不过,没关系。待我从头到尾帮它洗刷干净后,一定又会是另一副模样的。就算最终都没法抹去岁月的痕迹,只要它立在那里,我们看着也是会有一种温暖的情绪弥漫整个身心的。
我一直忘不掉爷爷去世前的最后一个春节。那天一大早,我和州官以及一众家人都热热闹闹的,挤去爷爷的房间给他拜年,当时的爷爷半躺在床上,状态不是特别的好,也基本上是认不出我们任何一个亲人了,多半只是用他那双日渐空洞的眼睛黯然的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
但是,当州官握着他的手,大声的叫着“爷爷”的时候,他却破天荒的回了一句:“毛毛(耒阳长辈对所有的晚辈好像都是这个称呼),长命富贵哦!”无论是巧合,抑或是真的有了片刻的清醒,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特别惊讶,但更多的是高兴。而我和州官相似一笑,眼里都有了泪。
我自己的爷爷,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在想着要留下点什么给我。一直到我长大懂事了还在不停的征求我的意见,把他请人给我打制的项链与戒指花样改来改去,然后每次回家都再告诉我一遍,它们被藏在哪块墙洞里,外观又有个什么样的记号。
坦白说,我一直对金饰不感冒,到现在哪怕戒指也是不戴的。但是我却会经常把爷爷留给我的项链与戒指拿出来看看,每一次凝视,每一次抚摸,都像是在与爷爷深情对话,让我感觉内心温暖而宁静。我终于明白我爷爷当时所极力要帮我留下个念想的意义了。
而这个经历过风雨辗转的木柜,也是同样的存在,我又怎么能够舍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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