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在拐角（13）

天堂在拐角（13）

                      顺利入学

文大叔心里有事，睡不着。早晨天一亮，他就起来到招待所周围散了一圈步。米泉县离乌鲁木齐市不到二十公里，还算一个比较繁华的小镇。大清早，环卫工人都戴着大口罩挥舞着大长竹子扫把打扫着街道的卫生。卖小吃的已经在街角摆开了油条摊和馄饨担子，也有卖米酒和煮茶叶蛋的，一派活色生香的生活气息。

文大叔转悠了一圈，感觉心情还不错。他在心里思忖道:俺闺女如果能在这里读两年书也不错，总比我们那鬼团场强多了。他沿街走着，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橱窗展示的商品也算争奇斗艳，琳琅满目，大大小小的街道店铺也都陆续开了门。不过，文大叔只是伸着头张望着，他并没有迈腿走进任何一家店铺。这个小城不算大，但花鸟市场、出租车市场、小百货商场、影剧院和歌舞厅样样齐全，还是有点小繁华。文大叔心里还算满意。

他又原路返回去把文静喊出来吃了个早餐，然后才回去拿了行李，叫了辆三轮摩托车花了三元钱拉着行李向那个招生简章上写的地方奔去。文静忐忑不安地问爸爸:今天能找到周老师吗？文大叔满怀信心地答道:已经到门口了，就不用担心了。文静低下了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再没有做声。

不到十分钟，车子停在了一家老旧过时的旅社门前。抬头看去:油漆斑驳的双扇玻璃门上方的玻璃上有几个隐隐约约的红色大字“新民旅社”，门边的墙上钉着一块白色的长条木板，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醒目的黑体字“新大新师大米泉大专班”的字样。

文静看着旅社，黑黢黢的房顶和镶嵌着小石子儿的古旧破损的墙面，心都凉到了骨头缝儿里。她灰着脸坐在车里没有动弹，文大叔扫了一眼那破旅社，心里也有点郁闷，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开车的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就不耐烦地催促起来了:大叔，赶快卸车呗。自学辅导点都是这样，租来的房子，能上课就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文静想想:就是啊，能上课就行了，还想要什么呢。于是就有些失落地跳下了车。

文大叔嗨哧，嗨哧地把行李从车上拎了下来，又从兜里掏出三元钱付了车费。那车麻溜地冒着黑烟，扬着灰尘“突突突”地眨眼间就从眼前消失了。

文大叔果断地说:走，进去看看。说着就一手提皮箱，一手拎行李朝门里走去。文静也来不及多想，就小跑着上前去给她爸爸开门。

推门进去，才发现这是个空荡荡的食堂，穹隆式房顶正中吊着一个沾满油污的灯泡，灯泡上还顶着一个白色的铁盘子似的灯罩，一看就是几十年前的产物。靠墙摆放着几张油迹斑驳的长条桌，光泽早没有了，一看就是几十年前的古董。

文大叔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环顾了一眼大厅，声如洪钟地喊道:有人吗？

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厨师帽子，从打饭的柜台后面站了起来，她精明地打量着眼前的一老一小，用敷衍的口气问道:哦，你们是来报到的学员吧？还要过两天才开学呢。文大叔忙陪着笑脸谦卑地用甘肃调问道:师傅，周校长在吗？

他大概看着人家戴着一顶厨师帽子就认定她是做饭的大师傅，就喊成了“师傅”。文静挺了解她爹的，甘肃男人，肚里没什么花花肠子，直性子，爆脾气，不会说好听话，开口问路时对人从没有个好称呼，见是小孩儿一律都叫“小鬼”，见了中年人不论男女都叫“同志”，见了老人都叫“大爷、大娘”，今天又冒出个“师傅”，倒也新奇。文静从心里看不上她爹朴实掉渣的称呼，她把这叫做“中国式称呼”，但出门在外，如果没有他爹这样的土老帽给她鸣锣开道，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施展不开。她嘴角咬着下唇，眉眼含笑地偏过头去看着别处，耳朵留心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那被称为“师傅”的胖女人像打量猎物似地望着他们和颜悦色地解释道:周校长是大忙人，他哪有时间待在学校。你们去后面的房子里找高树老师吧，他是负责接待学生和家长的。说着就伸手指了指和正门对着的后门。

文大叔忙点头哈腰地道谢了几句就给文静使了一个眼色，拎着行李就出了后门。一出来，才发现后面竟然是个大场子，有三百平米左右。西南角是个锅炉房，堆着一大堆煤。西面是几排有人居住的平房，东面是私人的二层小楼。南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幢有二十多米长的三层旧楼。文静想:这大概就是这个招待所的主楼吧。

他们父女俩径直走向楼内，一进大厅，刚放下行李往四处张望着，就看见从第一间房子里走出一位四十岁左右，身材高挑，面部白皙文雅，打扮干净利索的中年男人向他们走过来。文大叔心想:这恐怕就是刚才那女人说的高树老师吧。慌忙就掏出烟递上一根，客气问道:请问您是高树老师吗？

那有几分儒雅气质的男人温和地打了个手势，推开文大叔递过来的香烟，笑道:谢谢你，我不抽烟。我就是接待学生和家长的高树老师，请问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文静腼腆地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文大叔就讨好地接上了话茬。高老师客气地把他们让进了他刚才走出来的那间房子。里面有一个长条茶几和一组拐角沙发。靠窗摆着个办公桌和一把木头椅子。

文大叔坐在高老师斜对面的沙发上，不慌不忙地表达了他们没有接到录取通知书而又渴望求学的迫切心情。高老师微笑着听完了文大叔的表白后，转身意味深长地笑问文静:文静啊，也谈谈你的想法吧？

文静羞涩地莞尔一笑答道:高老师，我听别人说自考的学历不容易取得，但凡有一个人拿上，我就要成为那个拿上的人。

好！高老师欣喜地赞赏了一句，他兴致盎然地说道:我们这个点是刚开始办学，就欢迎你这样有志气，有目标的学生加入。学校的设施还不是很健全，但隔壁房间有一定数量的藏书，你们可以先看。来学校授课的老师都是从新疆大学和新疆师范大学请来的名师，只要用心学，都能拿上文凭的。

文静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