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麦子的女人决定去死

作者: 张岱岱 | 来源:发表于2022-01-10 22:44 被阅读0次

    她叫麦子。

    人如其名,是个好养活的人,至少在别人眼里是的。

    她读顾城。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她却只觉得黑夜给了她短暂的收留,她用它来暂时回归自己。唯有黑夜,才能让她肆意妄为地做自己,让无人知晓的欲望四处游荡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夜色下,手机屏幕的微光也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而她却不在乎,她手指飞舞,饥渴的眼光搜索着发生在世间的每一件趣事,尤其是看见谁谁死掉了的新闻,她觉得最有趣了。夜是那么黑,那么凉,唯独她的心因为死亡而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黑夜中,那紧闭的房门,如同她的内心,不再向任何人敞开。一如那间废弃多年的草屋庭院,此刻荒草丛生,一群不知名的昆虫密密麻麻地占满整个草屋。一如那棵已快死掉的大树,死亡的气息从树根慢慢爬到树梢上的每片叶子。叶子原本是绿色的,渐渐半黄,再渐渐全黄,直到枯萎,风一吹过,轻飘飘地从树梢处落下,从此便彻底与大地融为一体,这就是叶子最终的归宿了。

    想到归宿这个词,黑夜中的她,莫名地激动了起来。归宿呀,这可是个好词。死亡肯定是她的归宿,她的心跃跃欲试地想加快这回归死亡的旅程。要不要选个春光灿烂的日子,再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就此了却残生了?

    她读史铁生。史铁生说,自杀并不一定就是软弱,常常倒是一种坚定的抗议,是鲜活可爱的心向生命要求意义的无可奈何的惨烈方式。她倒没有给自己的自杀想法赋予那么大的意义,她就是无聊了,空虚了,想去试试自杀那种刺激的感觉。也许这样生活还能从一潭死水中重新鲜活起来。

    凌晨1:00了,她觉得有必要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自杀计划。一是生前事必须安顿妥当,不给别人添麻烦,这是她一贯的原则;二是选择自杀时间和地点,地点尤为重要,风景好是其次,但一定得远离人群,别吓着人了,尤其是孩子们;三是给家人们留封遗书,虽然她觉得很俗,但是真的决定去死了,反而觉得遗书还是有必要的。

    凌晨2:00了,黑暗中,她翻开手机的即时备忘录,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越来越快地跳动着,唯有黑夜与输入法目睹了她伟大计划的诞生。终于安排好了一切。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轻轻地放下手机,然后带着甜蜜幸福的笑容渐渐入睡。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来到了一个陡峭的悬崖边,下面是一整片接着一整片的麦田。阳光如金色的流水哗啦啦地流淌着,而金灿灿的麦田晃得她眼睛发酸,眼泪狂流。有一群麻雀忽地飞过,在湛南的天空中留下一颗接一颗的小黑点。远处错落有致的房屋,袅袅升起的炊烟,如梦幻泡影般的存在。她就站在这悬崖之上,风呜呜地在她耳边吹过,远处传来小孩的嬉戏打闹声,长辈们吆喝回家吃饭的声音。这热气腾腾的人间,她就要离开了,她不禁感叹道。

    在为这一切做准备的日子里,她养成了一个奇怪的习惯。日子每过一天,她便在纸质日历上,划掉一天。她乐此不疲地玩着这个游戏,内心因此而得到某种变态的满足感,就好像她不是去死,而是去见她梦寐以求的爱人一般。

    终于,时间到了,她要如约去履行计划了,她感觉自己的内心盛满了幸福快乐。她来到了那个悬崖边,景色果真如她梦里看到的那么美好。而她却只想纵身跳下。她也真的就跳下去了。一秒,两秒,时间仿佛停止了,她在半空中停顿下来,她仿佛看见那一群麻雀就在她的身下,远处的炊烟仿佛凝固住的乳白色液体,大麦地上的每颗麦子都纹丝不动,就连那麦叶上准备起飞的昆虫,翅膀都还散发着余颤。死亡在极大地增强她的视觉感观,她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世间的主宰。下一秒,再一秒,就快落地啦。砰……

    “麦子,麦子,快醒醒,上班要迟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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