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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走进了一家小酒吧,她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不过她喜欢这里的灯光,黄褐色的,不明不暗,像秋天刚刚落地的枯叶,而不是她想象中闪烁刺眼的霓虹,这个酒吧可真是特别。酒吧门口侧边用不规整的石块圈出一块景观,景观的主体是一棵梧桐树,每个伸出的树枝上都挂着黄铜色的铃铛,铃铛下面用红色的细线挂着一张书签大小的纸,秦姝随便拿起一个上面写着:玫瑰到了花期。这是什么,是谜语吗?
此刻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早,秦姝见四下里竟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年轻的穿着白色衬衣黑色修身西装马甲的酒保站在柜台里面,他的面容清秀,细碎的斜刘海直遮到他的睫毛,皮肤苍白,好像长久不见太阳的吸血鬼,不过他的唇色微红,红上又覆了一层白霜,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久病初愈的人,他偶尔抬眼望一下秦姝,那双眼睛像夏天的一泓井水,深邃而清凉,投石进去得到的好像不是波纹而是一声叹息。
秦姝已经有男朋友了,她很少这样细细地打量一个男生,她想自己绝不是因为对方的长相,而是他身上总是透出一股故人的气息,那种感觉不是偶尔的一面之缘留下的印象,而是熟悉到一定程度,该用什么来形容呢,此时微风吹动梧桐树上的铃铛,铃铛发出脆响,是了,就像有人在你耳朵低语一样亲昵的熟悉。
秦姝来到柜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下,她还是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倒是终于想起来到酒馆之前她刚刚和男友吵了架,男友为人敦厚,对女孩子的心却不太懂,秦姝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出过车祸,造成过去的部分记忆混乱和丧失,这使她偶尔会有些神经质需要耐心地安抚,一旦失控就会莫名其妙地发起脾气。
“小姐,想喝什么?”酒保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不太自然像是刻意压低造成的。
“我们见过吗?”
“如果小姐来过,那么我们可能见过!”酒保并没有因为这个看似搭讪的问题而表现得轻慢,他沙哑的话中总是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
秦姝在酒保的推荐下选择了一杯名为七色彩虹的鸡尾酒,推荐的理由让人很动心:七种色彩就是七种味道,这些味道不是舌头能够品尝的,是用心才能体会到的味道。
如今将漏斗状的酒杯捧在手里,好像捕捉了真正的彩虹在里头,每一种颜色都发出柔光,秦姝喝下第一口是红色,火焰一样的温暖立刻笼罩周身,她看见记忆中那些洋溢着青春和激情的画面,她看到幼小的自己被父亲托举过头顶,像小鸟一样飞翔,她觉得难以置信,又紧接着喝下第二口是橙色,她看到那些温暖而细腻的场景,母亲将新织的开衫毛衣给她穿上,温暖得好像穿上了整个春天……每一种颜色都是一段段难忘的记忆,这些颜色混合到一起,岂止是七种味道简直是人生的百味,喝完以后灵魂都感觉变得充盈,好像内心拥有了无限的力量。只是到了最后一个紫色的时候,秦姝看到了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他在笑,他在凝视着自己,脸是陌生的,感觉却是熟悉的,她猛然抬头,果然那是酒保的脸,为什么自己人生的记忆会和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有牵连,她觉得头有些微微发痛,她用力压按着额头轻轻摇晃试图让自己想起来。
“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吗?”片刻后,她不甘心地再次询问。
我们见过,当然见过,大学四年,我们互相鼓励,互相温暖,我们计划着未来,如果不是那场车祸,也许我们已经完成了曾经人生的拼图,如今你在我的对面,我却连触碰都做不到,“没有,但是祝愿你每天都能开心,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情!”
酒保的话音刚落,须臾之间,天旋地转,时空像扭曲的魔方一样不停地转动,等到停下的时候,秦姝发现自己呆愣着站在路边,一双有力的手骤然箍住她的双臂将她整个人都圈在里面,熟悉的声音和脸孔一起出现,声音里带着无限的焦急:“你干什么呀,过马路不看路的吗?”是秦姝的男友,刚刚秦姝从家里跑出去,他跟着追出去,眼见她在即将到达马路对面的时候,一辆小汽车飞驰驶来,他根本不知道秦姝是怎么躲过的,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惊魂未定的恐惧,他抱得秦姝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刚刚……”秦姝挣扎着缩出一只手,想要将刚刚进去的酒吧指给男友看,可是身后周遭都是空旷一片,哪里有什么酒吧,她恍然回头,连自己方才要说什么都忘记了,她觉得自己好像遗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仿佛心被挖走了一块。
她同样也忘记了那句她刚刚看到的谜语,准确来说,那是一句没有说完的话:玫瑰到了花期,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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