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中文的样子 第八课：《圣经》的文风—以《约伯记》为例
今天开讲《好中文的样子》第八课 导读《约伯记》
我们前面已经介绍了《圣经》和合本的特色，和合本的成书过程（和合技），圣经与文学，以及跟圣经学写作。
今天着重讲讲旧约的《约伯记》。
《约伯记》是圣经中最著名的一部书。《新大英百科全书》说，《约伯记》时常被“列为世界文学杰作之一”。它是圣经的重要部分，在帮助人了解圣经方面贡献良多。其文学特色而备受人们的喜爱，但是多数现代读者对它不感兴趣，这是有原因的，关于《约伯记》的神学与哲学内涵，人们已经谈论许多，但是书中有许多话语和观点都让读者如坠五里雾中。
如果我们像阅读一个普通的故事一 样来读《约伯记》，肯定会比较失望。因为《约伯记》的故事进展缓慢，而且一再无谓地重复。
因此，读《约伯记》需要了解：
- 它是一出戏剧
- 它是诗体
- 它的结构是一个整体。
- 它充满了辩论
- 它充满了反讽
读《约伯记》不要将其切割，而是看成一个统一的叙事框架。
约伯的故事具备了一个故事情节通常所应该具备的结构：
开头一中间—结尾
任何一个好故事都有“开头一中间—结尾”，这是亚里士多德提出来的。
我昨天采访一位外科麻醉医生，他告诉我，一个完整的手术包括：
术前--术中--术后
这跟故事的结构是一样的。可见全天下精妙的学问与技艺都是相通的。
但是《约伯记》有一个显著特征，采取了一个今天人们罕见的结构：
“三维的话语循环序列”
说话者按照相同的顺序一个接着一个说话。这种安排的优点是：
- 显得顺序清晰
- 富有艺术性
但是今天读者读起来觉得有缺点，那就是：
- 故事踏步不前
- 故事进展缓慢
- 没有耐性读完
在《约伯记》中，上帝邀请我们跟他一起观看这出人间戏剧，我们拥有上帝视角，但是故事里的人物却没有。这就构成了“反讽”（irony）。
《约伯记》是一出问题剧。它提出三个问题：
- 义人为什么受苦？
- 无条件的敬虔是否存在？换言之，如果没有任何好处，一个人是否能够始终效忠于上帝？
- 这隐藏着第三个问题：上帝是什么样的？
现在我们循着整体框架，开始讲解《约伯记》。
第一部分：序曲
首先，我们了解到约伯是个完全人，他正直，敬畏神、远离恶事。约伯是无罪的，尽管他的朋友们认定他有罪。
其次，我们获得的信息是上帝允许约伯受苦，但使约伯受苦的不是上帝。约伯所受的苦是撒但加害于他的，同时上帝不允许撒但害约伯的性命。约伯本人对此是一无所知的。
第三， 序曲告诉我们约伯所遭受的祸害并非是对罪恶的惩罚，而是为了试验约伯的信心。
就叙事的生动性而言，这个序曲也堪称一个伟大的文学故事，它急如风雨，宛若风林火山。
我们看到约伯的家族被摧毁了。信使们的悲伤信息就像四声晴天霹雳一样敲打着约伯的心灵。
约伯的反应是接受：
约伯便起来，撕裂外袍，剃了头，伏在地上下拜。
说，我赤身出于母胎，也必赤身归回。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耶和华的名是应当称颂的。
在这一切的事上约伯并不犯罪，也不以神为愚妄（或作也不妄评神）。（1:20-22）
第二章，再现了第一章的叙事模式。
只不过在第二章中，打击升级，约伯遭受皮肉之苦。为了突出表现约伯完美的忍耐，他的妻子作为一种艺术衬托出场了。她对自己的丈夫说：“你弃掉（英文是curse，谩骂，诅咒） 神但死了吧！“
国乱思良相，家亡思贤妻。
约伯却对她说，你说话像愚顽的妇人一样。嗳，难道我们从神手里得福，不也受祸吗？在这一切的事上约伯并不以口犯罪。（2:10）
约伯朋友们的到来，让开场达到了高潮。
他们远远地举目观看，认不出他来，就放声大哭……他们就同他七天七夜坐在地上，一个人也不向他说句话，因为他极其痛苦。
至此，故事的序曲拉上了帷幕。序曲中的这个场景不但令人难忘，而且为接下来的叙事提供了主要的前提条件。
-
主人公在遭受苦难之前的无辜；
-
恶获准存在的理论，即上帝允许恶存在。
-
但上帝绝不是人类受苦的原因。
-
从超自然的角度（更高的维度）解释苦难，这是人的常识无法理解的苦难。
接下来，我们进入《约伯记》的第二部分：
约伯的抱怨（独白）
约伯咒诅自己的生日。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个与序曲中完全不同的约伯。他不再是一个“不以神为愚妄的约伯了。他所求唯一死，而我们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约伯和朋友们的第一轮对话
这也是《约伯记》不好读的原因。这几轮对话，对于没耐心的读者来说，简直就是车轱辘话。
我们必须提取其精要，以便大家看懂。
第一轮对话涉及不少观点，但是这些观点基本上围绕着两个问题：
-
约伯是否有罪？
-
上帝是否公义？
约伯的朋友们认为约伯有罪而上帝是公义的。约伯却断言他自己是无罪的而上帝有失公允。因此，双方都认为对方错了。
第二轮对话
从这一轮对话，我们看出人与人沟通有多难。
约伯反复强调自己的无辜与正直，而且他也证实了这一点。但是他的朋友仍然设想约伯是有罪的，对约伯的攻 击也变得更加冷酷无情。
然而，约伯在他寻求理解他受苦的意义途中，迈出了可喜的一步。他仍然强调自身的无辜，但是他表达了对上帝全新的认识。
惟愿我的言语现在写上，都记录在书上。
用铁笔镌刻，用铅灌在磐石上，直存到永远。
我知道我的救赎主活着，末了必站立在地上。
我这皮肉灭绝之后，我必在肉体之外得见神。
我自己要见他，亲眼要看他……（19：23-27）
第三轮对话
在整第三轮对话中，约伯的朋友们只是在重复他们关于上帝公义与人罪恶的正统思想。后来又来了一个年轻人叫以利户，他比约伯的三个朋友更加招人讨厌，也更加狂妄自大。但是，约伯在属灵和理性上不断地进步。
约伯的确有了明显的进步（28-31章）。
它以一首歌颂智慧的抒情诗开篇，得出结论：“敬畏主就是智慧” 。接下来，约伯历数自己的美德（章），这也是《圣经》中颇具文采的美文，琅琅上口，娓娓道来。
- 在性方面纯洁无暇(1节，9-10节），
- 诚实交易(7节）
- 善待仆人(13节）
- 怜悯穷人(16-23节）
- 正确看待金钱(24-25节）
- 弃绝偶像(26-28节）
- 对待敌人的态度 (29-30节）
- 热情待客(31-32节）
- 认罪悔改(33-34节）
简直就是“感动乌斯地”，”最美旧约人“。
第三部分：上帝在旋风中与约伯对话
当沉默的上帝最终从旋风中对约伯说话时，故事情节发展到了高潮 (38—42:6)。两段对话的内容集中表现了上帝的神性。
第一段对话(38—39 章）列举了一系列创造自然的科学问题，其目的是为了彰显上帝的超凡大能。
第二段对话(39—40章）再现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巨兽形象（可能是河马）和海中怪兽的形象（诗人想象成一头鳄鱼）。说明，上帝就有“成就万事”的能力（42:2）.
上帝没有回答约伯的问题，没有提到为什么让约伯受苦，反而，反问约伯：
我问你，你可以指示我。
乍一看，这回答不符合逻辑。细一想，是为了达到以下目的：
- 让约伯感到上帝比人伟大。
- 如果约伯连这些相对无足轻重的问题都不能回答，怎么可能回答为什么有恶事发生这类终极问题呢？
上帝责备约伯：
- “谁用无知的言语使我的旨意暗昧不明?" (38:1)
- “你岂可废弃我所拟定的?" (40:8)
- “强辩的岂可与全能者争论吗?" (40:2)
与上 帝的第一轮对话之后，约伯承认自己说了超出自已知识范畴的话：
于是，约伯回答耶和华说，
我是卑贱的。我用什么回答你呢？只好用手捂口。
我说了一次，再不回答。说了两次，就不再说。(40:3-5)
与上帝在第二轮对话之后，约伯终于领悟，他的反应更为激烈。
约伯回答耶和华说：
我知道，你万事都能做。你的旨意不能拦阻。
谁用无知的言语，使你的旨意隐藏呢？我所说的，是我不明白的。这些事太奇妙，是我不知道的。
求你听我，我要说话。我问你，求你指示我。
我从前风闻有你，现在亲眼看见你。
因此我厌恶自己，（自己或作我的言语）在尘土和炉灰中懊悔。
就像任何好莱坞大片一样，确切地说，好莱坞大片就像《约伯记》一样，有一个“诗意的正义”的结尾，善于善报。
上帝恢复给约伯赐福，他比以前更为富有，又生了七个儿子，三个女儿。且女儿美貌。并且长寿。
约伯的朋友受到上帝的批评，且上帝让他们去请约伯为他们祷告。
结尾并没有提及撒但，因为约伯信心的最终胜利已经挫败了撒但的观点。
《约伯记》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这样，约伯年纪老迈，日子满足而死。（42:17）
小结：
今天，一起阅读了《约伯记》，了解了这个故事的框架，梗概，高潮，与重点。从中大家可以窥见《圣经》的文风特点。
圣经的语言，似乎不加修饰，朴素简约，但是充满力量，庄重崇高，激情高昂。不论是散文还是诗，都感人至深，且不输文采。
好中文的样子，就应该如此。
它是尘土中的呼告，也有是中的低语，火柱云柱相伴，蹈海如履平川。
希望大家能够有空多读《圣经》。
圣经都是神所默示的（或作凡神所默示的圣经），于教训，督责，使人归正，教导人学义，都是有益的。（提摩太后书 - 第 3 章 第 16 节）
神的道是活泼的，是有功效的，比一切两刃的剑更快，甚至魂与灵、骨节与骨髓，都能刺入、剖开，连心中的思念和主意都能辨明。（希伯来书 4章12节）
我们的《圣经》学习，暂时告一段落。从第九课开始，我们开始转向好中文的另一个方向，建国后的语文成就，确切地说，马克思著作的翻译对于当代语文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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