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红🍒

作者: 三旬里 | 来源:发表于2018-03-20 21:19 被阅读16次

            ——谨以此文献给另一个世界的爷爷

    荒草长满了小院,草木芊绵。同样荒芜了的还有一颗思念到破碎的心。纱窗上厚厚的一层尘土,那朱漆斑驳的木门再也发不出令人安心的“吱——呀——”声。曾经茶香四溢的屋檐,如今已是雀鸟筑巢的居所。

    那一天,盛夏。

    我穿着草鞋送走了你,那干枯涩硬的茅草扎疼了我的脚,疼痛的感觉传到每一条神经末梢。几个大人抬走了你安然入睡的那合棺椁,拥挤的房间顿时空了,剩我一人慌张地站在桌子旁一一那张盛放着你最后时光的小圆木桌。还有那支你最喜欢的枣木拐杖,也如我一般孤零零地靠在墙角,呆呆地望着你就这样永远离开。

    桌子上还有喝剩了的茶叶,紫砂壶中还有剩下的茶。可是再也没有人去碰触它。我轻轻地将它拿起,学着你喝茶的样子,待到浓茶转淡,饮到路断,忧惚间,我好像看到你站在门口冲我笑,你说:“别难过,我该走了。瞧,外面樱桃红了。”我微笑着点头,却看不清你的轮廓,只有那绿意掩映中的红在阳光下光辉璀璨、耀人眼眸。

    可是你忘记了,若你走了,又有谁来给我摘樱桃?

    时光若刻,又一年樱桃红。只是,你走了,房子空了,大门锁上了。自你走后,我再也没能回到那里。偶尔经过,也只能从门缝中依稀看到一片惨淡凄凉: 杂草疯长,荒芜的已不成样子。若你还在,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用乌黑紧闭的门将我拒之门外。

    时常会想起每年斑驳的盛夏,樱桃红了的时候。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捧着一把红红的樱桃,仰起头看着那个高大魁梧如树般的男子,站在梯子上精心挑选着一颗颗又大又红的樱桃。树下的小人儿,塞了满嘴的樱桃,含糊不清地催促着树上的人:“爷爷,多摘点儿,这些还不够呢....

    无如乌飞兔走,转眼岁月倒塌。

    曾经年幼无知时说:“好巧啊,爷爷、爸爸和我,我们都有一样的棕褐色眼睛,是不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是一家人?" 引得你哈哈大笑,斑白的胡须颤动着,时光便从胡须的罅隙间漏尽无余。

    最后的那几天,我不敢去看你,只是听妈妈说,你只能整日瘫坐在椅子上,甚至连吞咽也无法进行。我想你是不希望我去看你的吧,不想将你的软弱暴露在从小便将你视为英雄的孙女面前。别担心,我只想将记忆停留在那个盛夏的午后,停留在那个站在树上为我摘樱桃的你,和那个树下坐在小马扎儿上的我。我愿意相信,那是最好的我们。

    最后一次去看你,只记得那双我们相似的棕褐色眼睛不见了,只有浑浊灰色的瞳孔,目视着前方,一动不动。我蹲在你的脚边,一遍遍地喊你,你却不理我,甚至连看也不看我一一眼。

    别担心,我不怪你。

    阳光,刺眼。目光,失神。

    你看见的已不再是这个繁芜喧嚣的世界,你看见的是那个盛夏的午后,你穿着最爱的军装,走在栽满樱桃树的小路上。路的尽头,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坐在小马扎儿上,一边朝你挥着手,一边催促着:“爷爷,快点儿啊,樱桃都红了.....

    你穿过饥馑与岁月纷飞的战火与我相逢,把我捧在手心里。却又最终将我放下,独自走进岁月的烟尘中。当阳光冲刷着一切,某些温暖的瞬间都转身蜕变成永恒。你唱了一路的歌,走了很远很远。我站在原地踮脚张望,笑着挥手,不愿再去挽留,只是风很念旧,停在我的肩头。是梦境或是回忆,又何必分得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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