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藏区的人们都忘不了那里湛蓝的天空,青青的湖水,清冽纯净的空气,还有那里的人们,简单而善良的生活着,他们都有如火一般的热忱和像水一样清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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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最后一点亮光也终于暗淡下去了,黑夜像潮水一样的漫上来,车窗外是死一般的寂静,耳朵里只能听到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两道刺眼的车灯随着颠簸不平的土路上下起伏着,虽然车内开启了暖风,但刺骨的寒意还是透过车窗钻了进来,我拉紧了夹克的拉链,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夜里九点多,我已经完全迷路了,这里是青海省藏区,三江源的腹地,虽说是十月份的天气,但夜晚的温度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
此刻我正在走在从下面的乡镇返回杂多县城的路上,上午出发的时候,听信了当地人的话,在一个岔路口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近道,结果就是从下午到现在我在这条几近废弃的乡道上跑了一百多公里了,却依然没有看到县城的影子!
我又一次把车停到道边,揉了揉已经坐的酸疼的腰,焦虑不堪的打开地图,再次确认了一下我的位置,路应该没有错,从GPS坐标上看,我离县城的直线距离应该不会超过一百公里了,可问题是油箱里的油最多还能再跑五十公里左右,随车带的两个油桶也已经空了,如果前面再找不到加油的地方,我今晚可真的要露宿在这茫茫的草原了!
车上带的面包下午就吃完了,唯一就剩下几块巧克力,一些水果糖还有一瓶矿泉水,我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的鲁莽,一边又发动了汽车,这时候只能咬着牙往下走了,如果前面能遇到村庄就好了,不光能加油,还能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可是理性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里是游牧区,不可能有任何村庄的,不过运气好的话能遇见一两个游牧的藏民也不错,他们通常都有摩托车或者卡车,是可以买到高价汽油的。
可如果买不到油呢,露宿野外倒不是问题,车里带的有帐篷睡袋,胡乱对付一晚上还是可以的,明早起来就得步行走到县城去买油然后再回来开车,哎~~老司机了还犯这样的错误,此刻我真的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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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几近绝望的时候,命运之神终于降临了,在车灯的照射下草原的深处我看到一顶很大的帐篷,我一阵狂喜,终于见到人烟了,很明显这是游牧的藏民,而且可以看得出,他们在这里住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帐篷内透出的灯光和袅袅的炊烟来看,主人们也许正在做晚饭,太好了,我终于有救了。
我把车停在路边,按响了汽车喇叭,一来是告诉主人我准备过来了,二来也是通知主人拴好自家的狗,藏民饲养的狗通常是很厉害的,如果被它们咬上一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帐篷帘子挑开,夜色中主人提着一盏灯站在门口向我这边张望,我赶紧从车上下来,快步向帐篷的方向走去,到了跟前借着昏黄的灯光才发现是一名藏族的年轻女子,看样子也不会超过三十多岁,她跟所有的藏族女孩一样,脸色黑红,头发梳在后面,我愣了一下,赶紧说了句“扎西德勒”那女孩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挑开帘子,把我让进屋里。
进到帐篷里,一股暖意迎面扑来,也夹杂着浓郁的酥油味,帐篷里的陈设像所有游牧藏民一样,一个火炉在屋子中间,既能做饭也是取暖之用,我赶紧向女孩说明了我的来意,可是很遗憾,这位藏族女孩听不懂汉语,可这难不倒我,虽说我是第一次到藏区,但在拉萨的时候也跟朋友学过几句简单的藏语,再加上我的手势和比划,女孩总算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然后她又告诉我说,她的丈夫马上就回来了,我们等他回来一起吃饭。
女孩让我坐在火炉旁,从火炉旁提起茶壶给我倒了杯水,然后就开始去忙碌了,开了一天车的我总算能坐下来休息了,我舒展了一下腰腿,自己又捏了捏酸疼的肩膀,喝着茶水靠在舒服的椅子上,就在我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帐篷外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
女孩听见声响赶紧迎了出去,我知道是她的丈夫回来了,我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站起身来,这时候只听见帐篷外两个人在对话,大概的意思是男的在问那女孩,家里来的是什么人,怎么大半夜的会出现在这里之类的话,语气中似乎透露着一丝不友好的气息,我顿时有点紧张起来,看来男主人不太欢迎我这位不速之客啊,我突然意识到我此刻站在这里是多么的不合时宜,是不是男主人已经误会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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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着也迎出帐篷,门帘一挑,一个典型的康巴汉子走了进来,一米八左右,身体健壮,一头微卷的黑发粗糙的皮肤,黑红的脸庞上棱角分明,男子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他看见了我并没有说话,我赶紧笑着又说了句扎西德勒,男主人有点木讷的点了点头,用并不流利的汉语问到,你从哪儿来怎么这么晚跑到这里?
我赶紧把我一下午的经历给他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并拿出二百块钱给他说,这一百块钱是买汽油的,剩下的一百块钱是让我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就走,男主人听了依旧是面无表情然后接过我手里的钱,示意我把油桶也给他,我从车上取了油桶给他,他走到帐篷后面,灌满了一桶油放到帐篷外面,做完这一切后就对我又说了三个字“吃饭吧”
这时候女孩已经把饭做好了端上来了,我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青稞酒打开,给男主人和我各倒了一碗,然后我先端起酒碗,一边向他们敬酒一边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年轻女孩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喝酒,男子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端起酒喝了一口,然后开始吃饭,女孩做的饭很简单,一大盆带骨的牦牛肉,一壶茶水,酥油和炒面,自己调和了糍粑自己吃,还有一锅米饭,我是吃不惯酥油的,还是自己盛了碗米饭就着牦牛肉吃。
吃饭过程很是沉闷,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在吃,我想他们也许游牧生活的久了,很少能有机会与人交流,偶尔见到生人,不太说话也是正常的,但渐渐的我也似乎感觉到他们似乎并不欢迎我这个迷路的异乡人,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我只能东拉西扯的聊些有一搭没一搭的话题,男主人并没有因为我的健谈而多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在听,最后一瓶酒都喝完了,我也实在无话可讲了,抬头看见帐篷里挂着的一个牦牛头骨,装作很吃惊的说“大哥,这可是件好东西啊,在我们西安,这个可值钱了,有钱人家都买回去挂在客厅里,然后又巴拉巴拉的吹捧了一通,女孩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是好奇的看我指着那个牛骨,口若悬河的滔滔不绝,她用眼睛一个劲的看他的丈夫,似乎在问这个汉人在说什么呢这么起劲?正当我说的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时候,男主人公终于有点不耐烦的开口说话了“天晚了,早点睡觉吧”
说完这句话,他放下碗,扭身不再搭理我了,径直走到床前,倒身便睡去了,女孩也默默的收拾了东西,也是一言不发,我只得很无趣的起身收拾了自己的背包,和衣躺在靠帐篷边的床上,女孩这时候也吹熄了灯,帐篷里顿时一片黑暗,稍事男主人便响起了鼾声,我虽一身的疲惫此刻却毫无睡意,不是说藏民都很好客吗,怎么会是这样,我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脑子里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该不会是这个藏民对我不怀好意吧,万一他见财起意,在这个荒山野岭的地方,把我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一想到这里我浑身一阵惊悚,就更睡不着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想到这里我偷偷的在背包里摸出那把狗腿刀,塞到枕头底下,万一半夜里有什么动静,我就跟他拼了!
心里的紧张随着黑夜的流淌慢慢的松弛下来,此刻浓重的倦意像山一样的压了过来,我在惴惴不安中沉沉的睡去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醒来看表,凌晨四点五十分,那对夫妻的鼾声依旧是此起彼伏,我却不敢再睡了,万一等到天亮了再有什么变故,不如我趁现直接走了倒更好。
想到这里,我偷偷的翻身爬起来,背上背包挑开帘子,提起帐篷外的汽油桶,快步的走到车跟前拉开车门,迅速的发动了汽车,驶离了这里,走出十几公里以后我才停下车,把油桶里的油加进油箱,这时候天色已经亮起来了,终于遥远的县城出现在了视野里,回想起昨晚的一幕,真是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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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多钟的时候我到达了县城,径直开到了县招待所,开了间房进去,洗了个澡,昨晚其实根本没有休息好,我想先好好的睡一觉等醒来以后再走不迟,反正下来的路都是国道,也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头一挨枕头我就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我看了看窗外阴沉沉的天,估计快要下雪了,我最好趁着下雪前走出草原,到了玉树州一切就好办了。
想到这我赶紧起身,收拾了东西就准备出发,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可能是服务员吧,我过去打开了房门,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大吃一惊这不是那个康巴汉子吗,他,他怎么就找到这里来了,他想要做什么,我脑子瞬间短路一时竟然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说不话来,那个汉子想是急切的一路赶来,脸上还挂着一丝汗水,看见是我,他那黑红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你早上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我一路追赶过来给你带了这个”他用蹩脚的汉语说道,说着走了进来就把一个包袱放在桌上,打开来,竟是那个牦牛头骨
“我老婆说你喜欢这个,说要送给你,你咋就走了么,害得我找到县城,楼下看见你的车才找到你在这里“康巴汉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竟一时语塞,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原来这个康巴就为了我昨天的那一句吹牛,一大早骑摩托跑了几十公里来给我送这个。”找到就好了,我要回去了”汉子见我半天不说话,把牛骨从包袱里拿出来放到桌上,又把包袱塞成一团放进自己怀里,说着就要往外走,我急忙一把拉住他,别,别着急大哥,等等,我匆忙间翻出旅行包,拿出几佰块钱塞到他手里,大哥,这多少钱我买了行吗,你看这么远又让你跑过来,我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汉子坚决不收钱“撒嘛,就这个我们这里多的很,不值钱”我看他不要钱,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条烟,一瓶青稞酒硬要塞给他,汉子见推辞不过,最后只收下了那瓶青稞酒,我还想继续留他,他摆了摆手“你走吧,欢迎你下次再来这里旅游”这是他最后对我说的话。
我送他下楼又把剩下的巧克力和糖果塞进他口袋里“这个,带回去给你老婆,她很漂亮”汉子终于裂开嘴笑了笑,我突然发现,这个康巴大汉笑起来竟然那么可爱,像个孩子一样。“回去路不好走,你慢点开”我大声说,汉子听了点了点头,加大油门绝尘而去,我突然想起来我应该问问他的名字,可惜他已经走远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里就涌起一阵暖流,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了,沉默寡言的康巴人啊,你用你最淳朴的善良深深的打动了我,你不善言辞,却用行动表达出了最炙热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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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就离开了杂多县,当晚到达玉树,于第三天返回西安,后来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这些年每当我想起藏区,那个康巴汉子的背影就出现在我脑海里,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那个黑红棱角分明的面孔,那个憨厚的笑容,那个背影始终挥之不去,还有那个年轻的藏族女孩,那顶帐篷,这都是我在藏区最温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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