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中,爷爷是最疼爱我的人。记忆中80年代初的农村,大家生活并不宽裕,但我家的日子过得平实而温暖。
爷爷是个勤劳的老人。忙完自家地里的活儿也闲不住,就带我去村外大坝里填土开垦小块地,因为坝里的土质潮湿,可以种稻子。爷爷忙着推土垦地,我就在大坝边上的草丛里自娱自乐。看小青蛙调皮的跳来跳去、听蟋蟀歌唱;还四处捉蚂蚱回家用灶里的火烧了吃,有籽的蚂蚱肚子肥硕吃着喷喷香;采芦苇刚发出的芽苞,剥开吃里面白嫩嫩甜滋滋的芯儿;也摘过未熟透的麦穗,搓成麦粒,将满满一手心泛着绿油油光泽的麦粒一下倒入嘴里,顿时甜甜的汁液溢满口腔,刺激着味蕾,那味道记忆犹新。
有时候爷爷会自己在菜园子里忙活,该吃晚饭了,妈妈就让我去园里叫爷爷回家吃饭。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仲秋,我往村头园里走的路上,看到月亮像一个大大的玉盘悬挂在空中,黄橙橙的,晶莹剔透。后来,再没见过那么大那么美的月亮。
爷爷还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农村外面盖粮食、草堆用的帘子爷爷总是编的比别人结实精致。编帘子的时候我就是他的小助手,坐在他旁边给他递分好撮的麦秸。我递一撮他编一下,不紧不慢,有条不紊,似行云流水。邻居在瓜地里看到我们祖孙俩就送来一个现摘的甜瓜,爷爷用手稍一擦拭,掰成两半,我俩一人一半,吃的心满意足。那时的日子就像那瓜,带着脆生生的甜。
爷爷总是精打细算过日子。他时常自己做些家常用品拿到集市上去卖。夜深人静,家人都睡了,唯有爷爷点着煤油灯用麻绳穿针引线忙碌着做活儿。做好的扫帚、条帚,还有高梁杆儿扎成的锅盖个个显示出了老人家的精湛手艺。这些物件一到集市上就成了畅销品。当集市散去,爷爷总会用赚来的钱给我带回几根榨成金黄色的油条(那时候的奢侈品,也是我的最爱)。油条用几根稻草捆着,老远就能闻到它的香味儿。那金灿灿的黄和油条香,还有爷爷慈祥的笑脸,成为我童年中最幸福的记忆。
爷爷极爱听戏。有了电视之后,只要有频道播放戏曲,我总是第一时间喊爷爷来听。不管多晚,不管什么曲目,不管是否已躺下,只要有戏听,爷爷必定会起来。那时候每到过年,村里的大街上都会搭戏台唱大戏。爷爷就用大大的棉袄包裹着我去大街上听戏。遇到卖瓜子的还会给我买上几毛钱的,装在他大大的口袋里,边听戏边磕了给我吃。记得每年唱的最后一出戏必定是《铡美案》,一个苦情的戏曲故事。日子缓缓流淌,年复一年,这出戏爷爷百听不厌,每一年总是听到泪眼婆娑,老人家内心的柔善溢于言表。
后来爷爷生病了,确诊为肝癌晚期。生病的日子家里的气氛异常凝重。被病痛折磨的爷爷躺在炕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我能做的是偶尔去爷爷房间看看他,把邻居大娘给的,自己舍不得吃的鹅蛋留给爷爷吃。爷爷依然疼爱我,只是因为生病,脸上再难见到他的笑容。仅仅几个月的时间爷爷就去世了,那年爷爷才六十出头,我十岁左右。
那个总爱牵着我小手的老人走了,那个给过我数不尽的爱的老人走了,在我还没有能力报答他的时候舍我而去,留给我的只有挥不去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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