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家中的第三个女儿，云云刚出生就要被送人，舅舅不忍心，便把这个肉嘟嘟的女孩抱回家里。刚开始引起舅妈的不满，可是这个家庭无论有多艰难，云云还是在亲情呵护下长大了，而且学业有成，与有情人喜结良缘。
云云的成长过程中，经历了哪些不为人知的亲情撕裂？又经历了哪些心灵呵护呢？
01
30年前的夏天，豫东平原的一个小村庄里，村东头刘家的第三个孩子正在生产中，三十一岁的产妇春香已经阵痛几个小时，胎儿有点大，接生婆已经换了几种姿势，胎头还是没有出来。
接生婆不停地鼓励春香：“用力、深呼吸，再用力。”
就在春香筋疲力竭的时候，“哇”的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亮开来，等在外间房子的男人急吼吼地问：“小子吗？”
“胖闺女！”接生婆一边清理婴儿身上的粘液，一边随口搭话。
“啪”地一声，男人手里捧着荷包蛋的碗从手里滑了下来，瞬间成了碎片，六个荷包蛋就像死去的金鱼，躺在地上相当安静。
“老天爷要我绝户呀，好吃好喝供养了这么多天，竟然不是个带吧的……”“呜呜呜”男人大哭起来。
身体虚脱的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泪眼汪汪：“都是我没有用，生不出个带把的……”
接生婆护理好孩子交给春香，拿了男人递上来的几张毛票，匆忙走掉了。
这个时候男人站在女人床前都没有看一眼刚出生的孩子，而是对着床上的春香说：“我这就去村西头的刘嫂家，让她通知亲戚来抱走这个扫把星。”
“也只能这样了。”春香少气无力地说道。
听说妹妹生了孩子，春香的哥哥程福生第二天早早就提着一筐子鸡蛋来看妹妹了。
看着刚出生的三妮，小脸粉嘟嘟的十分喜欢，谁让他自己没有闺女呢！
正和妹妹唠家常的当口，妹夫环胜领着一个中年妇女进来了，刚开始程福生还以为是妹夫家的亲戚来看孩子的，后来才搞明白人家是来抱孩子的。
“什么意思？”程福生有点摸不着头脑。
“已经有两个妮子，又添一个妮子怎么办，又没有一个儿子，在村里都抬不起头了。”环胜嘟嘟囔囔。
“那就送人了？”程福生的语气大了许多。
证实真相后，程福生一下子生气了:“你们可真舍得？”
“你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有儿子，体谅不到我们没有儿子的苦。”环胜声音也提高了。
“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家的亲人，你们不养我养。”程福生嘴里说着硬气的话，眼圈却泛红了。
那个中年女人一看这阵势，明白今天抱不走孩子，于是悻悻地走了。
这个时候程福生赌气地把三妮连同包被一股脑踹进怀里，走手搂住孩子，右手把那筐子鸡蛋也提走了。
门后传来了春香和环胜不解的声音，“丫头片子有什么金贵的”、“看看老婆不给他闹”“……”
02
程福生抱着孩子往家走，心里却没有多大的底气，自己家的情况心里明白：“自己常年在周边打工，老婆梅香操持着几亩土地、喂猪、养鸡够忙的。”想着心事，程福生脚底下也没有停下脚步。
到家得时候，梅香正在厨房里做午饭，听到大门响，梅香忙着锅灶上的事，随口问道：“生个小子吧，胖不胖？”
没有听到回音，梅香往灶膛里添一把柴禾，站到门口看个究竟，看到自己家男人一手抱着个包被，一手提着鸡蛋筐子，不知所措，赶忙问道：“这是……”
“春香又生了个妮子，他们两口子要送人，我舍不得，就抱回来了。”程福生木讷着说。
“什么，你抱回来了？咱家啥情况你不知道？俩小子都让我自顾不暇，又来一个？”一生气，梅香成语都蹦出来了。
程福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院子里都不知道干什么了。
正在僵持之中，两个儿子一前一后风一般闯进了院子。
老大：“妈饭好了没有？饿死了。”
老二心细，看着爸爸站在院子里不吱声，忙问：“爸，抱的什么？”
梅香气不打一处来：“你爸给你们抱回来个妹妹！”
“妹妹？”兄弟两个来不及放下书包，就返回到爸爸身边，“看看”，“瞧瞧”。
“是这样的，你姑姑又生了个妮子，我今天去看她，他们两口子竟然要把这三妮送人，我舍不得，抱回来给你们当妹子。”程福生说话的语气就像犯错误的孩子。
“好呀，刚好有个妹妹，我放学和她玩。”二儿子十分开心。
“好什么好，小孩都爱哭，到时候烦死人了。”大儿子正在叛逆期，对弟弟都没有耐心，更别说襁褓里的小不点了。
“能不能送回去呀，他爹？”梅香不想吵架，只想解决问题。
“送回去就被送人了，那两口子一门心思再要个孩子。”程福生小心嘀咕着，眼睛却不敢抬起来。
梅香草草做好饭，一并全家人坐在一起商量怎么办。
还没有商量出结果，三妮“嘤嘤”地哭起来了。
也许是当女人的本能，梅香放下饭碗就打开了包被，原来三妮尿湿了尿布，可能觉得难过吧。顾不得那么多，梅香找了儿子的旧秋裤，用力撕扯成几片，拿了其中一块熟练地换下了湿尿布。
果然三妮不哭了，只是小嘴一撇一撇的，原来人家饿了。
“你们先看着孩子，我去奶包奶粉去！”梅香撂下碗筷箭一般冲了出去，虎得父子三人一愣一愣的，而程福生脸上露出了笑容。
自己的老婆自己清楚，别看平时咋咋呼呼的，内心里透着善良。
三妮最终被留下来了，可是突然多一个孩子，开销增加是一回事，梅香的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03
在梅香的精心照顾下，三妮顺利成长着，忙不过来的时候，只要二儿子在家，总是帮着哄三妮玩，大儿子却把三妮当玩具，高兴的时候捏捏她肉嘟嘟的小脸蛋。
但凡程福生务工回来，总会给三妮买点糕点、饼干之类的贴补她的伙食，梅香经有点吃醋：“平常也不见你给我带一点好吃的，竟然把三妮当成个宝。”
还别说，以后程福生再买零食的时候，都买成双份：“你一份，三妮一份。”其实梅香哪里舍得吃，把自己的一份悄悄给了两个儿子。
就这样三妮在梅香一家四口的照顾下长大了，到了上学的年龄，给她取学名“程三妮”，梅香给她准备了书包，由二哥领着上学了，此时的大哥已经上初中住校了。
送走三妮的第二年，春香和环胜如愿以偿生了儿子，取名大伟，自然宝贝得不得了。
大妮和二妮从小就被灌输：“大伟是咱家的根，你们都得让着他，以后你们说婆家，彩礼钱都要留下来给大伟盖房子娶媳妇的。”
有时间春香回娘家走亲戚，也会对哥嫂讲：“让三妮上个小学认识几个字，你能帮助家里干活了，过了16岁出去打工，每个月给家里寄钱就行。”
“你这说的什么话。”程福生看不惯妹妹的嘴脸，又不好说什么。
看哥哥说话不好听，春香又对嫂子讲：“将来三妮说婆家，你多要彩礼，养大她不容易。”
“你先把大妮、二妮的的事情办好再说吧！”梅香虽然感觉生活有压力，但养着三妮越来越有感情了，不想小姑子掺和自己家的事情。
大儿子虽然叛逆，但也不是糊涂，初中毕业没有像多数农村孩子一样外出打工，而是选择上技校，毕业后就到南方的工厂找了一份工作。他知道家里的情况，每个月的工资从不乱花，而是存在银行卡里。
二儿子成绩从小就好，初中毕业考到了县一中读高中，以他的成绩考大学没有问题。
倒是三妮小学成绩也一直不错，当时春梅心里有点犯嘀咕：“要是三妮也和二儿子一样学习好，这可咋整？将来的学费怎么办？”
倒是程福生比较淡定：“要是老二能考上大学，就让他贷款交学费，毕业后自己还款就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老二高考成绩不错，被省城的一所211大学录取，临开学的时候，大儿子往家里寄了2000元支助弟弟读大学。老二开学没多久，就申请了勤工俭学的岗位，基本不花家里多少钱。
程福生和春梅才把家维持了下去，毕竟程福生年龄偏大，有的工作他真的不能胜任，只能做一点轻松的工作了。
04
三妮初中三年都稳扎稳打，二哥一直给她鼓劲：“你比二哥学习好，肯定能考上县一中的。”
其实，三妮做梦都想上一中，成绩没有出来之前，她什么都不想说。
刚刚中考完，春香就跑回娘家对三妮讲：“你大娘托人来说媒，她娘家侄子出车祸后腿有点瘸，但不耽误走路，人家虽然岁数大点，但家境好，愿意出30万彩礼。”
此时的三妮心如刀绞：“我生下来你就想把我送人，现在我长大了又想把我卖钱，还是个人吗？”
“你看看这妮子，怎么说话的，还不是为你好？”看到嫂子过来，春香又讨好，“到时间彩礼你15万，给大侄子娶媳妇，我15万给大伟盖新房……”
春梅忍无可忍，对她吼道：“滚回你自己家去，别让我心烦。”
春香看搜子不站她这边，灰溜溜地走了。
整个假期，三妮都在帮舅妈干农活，只字不提上学的事。假期快结束的时候，一中的通知书终于姗姗来迟。三妮忍住激动的心情，把通知书递到舅妈手上，等待舅妈发话。
春梅看到通知书，眼圈红了，别过脸用袖子擦擦眼泪，对着三妮斩钉截铁地说：“上！”
开学的时候，大哥又给家里转回来1000元，当成三妮开学的费用。而此时的大哥已经27岁了，第一次把女朋友领回家还是三年前的事情，女孩嫌弃他家负担重，在县城买不起房子，果断分手了。
大哥什么也没有多说，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写在了日记里，《农村孩子为什么这么难》容纳了他所有想说又不方便要说的话。
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三妮倍加珍惜，三年来她都不敢放松自己。
文理分科的时候，二哥把利弊关系分享出来：“学理科，将来就业面广泛；学文科将来靠公务员、事业编比较容易。”
“多挣钱，让舅舅、舅妈过得好一点。”三妮抱着这个信念选择了理科，没有了文综的负担，三妮在理科班成绩排名稳中有升。
高考报志愿的时候，三妮和二哥商量：“我想报免费师范。”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的成绩报师范亏死了，报985大学都有把握，二哥帮你。”此时的二哥已经大学毕业回到市里参加工作了，他有这个条件。
在二哥的鼓励下，三妮报考了省城最好的大学的软件专业，并被录取。三妮也选择了助学贷款，大学才能顺利进行。
05
大哥一边工作，一边写作，素材都是现实生活中的真人真事艺术加工，他的文字已经在几个小说平台上架销售，在写作的过程中和女笔友一直交往不错。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爸妈的时候，程福生保持沉默，而春梅立马问道：“她让你买保健品没有？”在春梅的认知里，只有卖保健品的女人才会在网络里忽悠人。
“我们视频过，也见过面，认识的时候她大四，现在已经在我所在的城市工作了，我们一边工作，一边写作，收益相当不错。”此时的大哥已经30岁，他这样说，爸爸妈妈就放心了。
最让人省心的是二哥，工作中认识了一名小学老师，市里本地人，父母对女儿的选择表示支持，并且给予了极大的经济帮助。
二哥拿出这几年的积蓄，和许朋友共同首付了婚房，女孩父母又陪嫁了一辆代步车，小日子还算平稳。
三妮的果敢、善良、勤奋、上进被同班的一个男生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而男孩的阳光、帅气也深深吸引了三妮，两个人的交往越来越密切了。
大学毕业两个人一起留在省城工作，一年以后，婚事提上了日程。
男孩家是本地人，早就给儿子准备好了婚房，给三妮相当满意，恨不得早早把这个儿媳妇娶回家。
定亲的时候，男方父母按照本地规矩给了彩礼，还有礼物，礼数相当周全。
在饭桌上春香不敢造次，客人一走，就开始耍横了：“三妮是我生的，彩礼应该给我，起码得有我的一半。”
此时的春梅已经忍无可忍，对着小姑子一顿吼：“能不能要点脸？”
嫂子真的发火了，春香不敢再说什么，其实内心还惦记着那笔彩礼：“够给大伟买一辆代步车了。”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亲人们都去省城参加婚礼，春香悄悄地把三妮叫到一边：“你是我们生的，明天的婚礼我和你爸要坐在台上接受你们的跪拜，离娘钱也要给我们，我们生你不容易，那时候我差点难产，小命都不保……”
“姑姑你想多了，我有爸爸妈妈，他们把我抱回家，抚养长大，要不是他们，我还在这个世上活着都不一定呢！”三妮忍着厌恶说道。
“我们要是不生下你，他们养谁呢？”春香老公也帮助她说话。
“给自己留点脸面还不好？”三妮已经忍无可忍了。
挺着大肚子的大姐也有点无奈，终究不敢多说什么。她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为了给婆家传宗接代，第三个孩子已经在肚子里了。
二姐初中毕业担心自己走大姐的老路——彩礼被父母没收！就到外地打工，又在外地成家，只有过年过节给家里买点礼物，平时不回来，生怕被绑架。这次三妮的婚礼也不敢回来参加，早早买了礼物祝福三妮幸福。
接亲的队伍到了酒店，走完形式，程福生和春梅接受新人跪拜敬茶，女婿很体贴地告诉老两口：“三妮把她的成长经历都告诉我了，感谢你们把她培养这么好，爸妈请接收我对你们的叩拜。”
“爸妈，这些年你们辛苦了……”三妮第一次叫舅舅、舅妈为妈妈，早已经泪流满面。
春香两口子眼睁睁看着三妮小两口给哥嫂敬茶，心中生出无限感慨：何必当初呢？
这个时候，春梅满含热泪递给女婿一张卡：“彩礼钱都在里面，你们用在需要的地方吧！”
程福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镯：“妮，这是爸给你的。”
站在一旁的春香夫妇羡慕的眼神飘过来，心里嘀咕：“到手的彩礼怎么又给他们了？”
三个子女都成家之后，春梅和程福生真的开始走向衰老，但是他们依然坚持住在老家，子女们凑钱把老房子翻新后，又给老两口添置了新电器，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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