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少女电影《笨鸟》获得第67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新生代”竞赛单元“评委会特别奖”,故事虽发生在当下,讲述的却是导演黄冀近二十年留守儿童的亲身经历。
少女林森快要高考了,生活中充满困惑:父母长期在广东谋生,她一直住在外公家,有三个同是留守儿童的表弟,班里的女生经常欺负她,她早恋、偷食禁果。而多年未归的母亲匆忙回家了,忙着跟亲戚们借钱,发现她身体的异样,直接掰开她的腿检查她的下身……
好像跟一般的青春片没什么差别。
但满屏的湘西方言,还有,空气一样的,留守儿童的父母。
都在讲述着一群不一样的鸟儿,不一定能飞起来的经历。
我的朋友小芳,曾经是一名留守儿童
小芳,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她是从湘西乡下考就985学校的好学生,在大学里担任班干部,有非常漂亮的实习经历,毕业顺利保研,研究生导师是学界大牛。三年间,我一直跟她一个寝室,她思维开阔,很会开导人。
她26岁的时候得了抑郁症,那时她读研究生三年级,签了非常好的工作——中建集团。因为抑郁症,她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放弃了安稳的工作,离开了已谈婚论嫁的男朋友。
研二我离校实习,再回去已是半年之后。她状态很不好,整日窝在椅子上刷剧。临近毕业,每个人都为自己的前途奔波,留在学校的妹子们也只能清浅的安慰几句。终于有一天,饭后散步到中南大学新校的天桥上,她说起自己一直想着去死,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曾经,小芳是我们寝室的榜样,经历过那么多依然坚韧、美丽。然而现在看来,那些经历正是她抑郁的根本原因。
小芳的父亲多才多艺,但因一次刺激患上了精神类疾病。为了丈夫的疾病和孩子们的学费,小芳的母亲只身一人赴浙江打工。年幼的小芳照顾父亲和弟弟,曾亲眼看着发病的父亲被铁链拴住,亲眼看着家里的房子被烧成灰烬。
她一个人为父亲的药费报销奔走,为自己和弟弟能有个安身之所四处求人。
终于,她考上了大学,学习不好的弟弟也开始打工。
她的母亲因病去世了。
那一年,她弟弟不到婚龄做了父亲。
那位弟媳,有一个在东莞做小姐的妹妹。
小芳说起这些的时候很平静。只有当我们表示钦佩时淡淡地说:“如果能单纯,我也不愿变得复杂。”
她多次说,母亲从未缺过自己的零花钱。
她多次说,母亲一直说要她照拂弟弟。
她多次说,因为没有选择。
曾经苦苦追求她的男友,在她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曾不离不弃,却在反复多次无理取闹的吵闹中耗尽了最后一点体面。
2015年冬天,她来上海散心。
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往我身上贴。
其实我心里特别害怕。
所以,你说留守儿童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是年少的偷盗、性冲动吗?真正最大的影响是长期不自知的压抑造成的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真实感情。
像小芳一样,一个人披荆斩棘,甚至不知道自己真实的情感。
这是“皮肤饥渴症”,她和林森们从小缺乏拥抱的温暖——母亲不在身边,没有拥抱,没有爱,没有依靠,渐渐地失去了向他人,甚至是向自己表达情感的能力。
我到湖南读书后,发现很多同学都是或者曾经是留守儿童。至少,他们是幸运的,成年之后终于学会正确面对自己。
但是,她又不知道怎样去做,像林森一样,做一些错误的事情,最终可能飞不起来,变成小芳弟弟那样新的打工者;
或者像刺猬一样,满身是刺的面对生活,保护自己,也最终刺伤自己。
她们想唱、想飞、想变成一只鸟,最后其实只是一只笨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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