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介绍秦观的名作《鹊桥仙》。
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弄巧:指云彩在空中幻化成各种巧妙的花样。银汉:银河。度:通“渡”。金风玉露:指秋风白露。
乞巧节:七夕又称乞巧节。那天晚上,古代的妇女望月穿针,或捉来小蜘蛛放进盒内,翌日探看,若网圆正,谓之得巧。书香人家的女子还会将针线箱放在牛郎织女的牌位前,并书写:某乞巧。男子则放笔墨纸砚,书写:某乞聪明。
词意:
轻盈的云彩幻化出美轮美奂的图案,飞逝的流星传递着牵牛、织女的相思愁怨。好在多情的乌鹊在遥远无垠的银河间架起长桥,那秋风白露中的一次欢聚哟,就胜过人世间千万遍的相会之欢。
柔情似水,短暂的相会如梦似幻,这成就团圆的鹊桥转眼间便要成为我们的归途哟,让人怎忍回看!只要两人至死不渝真诚相爱,又何必贪求形影不离、卿卿我我的朝夕相伴!
此词情景交融,夹议夹叙,赋予牛郎、织女这对仙侣浓郁的人情味,其目的在于讴歌人间真挚、纯洁和坚贞的爱情。
大概是获得“山抹微云君”称号不久,秦观又认识了一位名叫巧云的歌姬。两人相恋日久,巧云便想讨个名分,这让早有家室的秦观十分为难。
那年月,男人有点风花雪月的浪漫情事本也正常,但倘若纳一个风尘女子为妾,则为时人所不齿、亦是法律所不容的。秦观当时虽一小官,毕竟在公%务员队伍里混着,所以只能忍痛割爱,屈服于强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之下。
为了安慰巧云,秦观带着几分愧意,写下了这首传诵千古的《鹊桥仙》。
牛郎织女的故事,早在汉代就已流传。传说他俩受天帝限制,分居银河两侧,每年只能在阴历的七月七日(七夕)晚上才得相会,乌鹊为之搭桥引渡。
借用此题材来表现人间悲欢离合的作品很多,譬如曹丕的《燕歌行》,李商隐的《辛未七夕》等等。宋代的欧阳修、柳永、苏轼等人也曾吟咏这一题材,虽然遣辞造句各异,却都因袭了“欢娱苦短”的传统主题,格调哀婉、凄楚。相形之下,秦观此词堪称自出机杼,立意高远。
起拍的“巧”与“恨”字,看上去简单,实则蕴藉无限。“巧”既是歌姬的名字,又暗指人间“乞巧”的主题,还包含对织女心灵手巧的赞誉;一个“恨”字道尽了“牛郎、织女”故事的悲剧性特征。
丝丝彩云变幻成各种图案,那是织女巧手织成的云锦;那闪亮的流星穿越银河,替牛郎、织女传递着离愁别恨。
等啊等,终于等来七夕,他俩怀揣相思之苦,御风而行,千里迢迢来赶赴一年一次的相会。
在金风玉露之夜,在银河碧落之畔,这对恋人重逢了。
那一刻的缠绵缱绻,那一刻的春宵欢娱,可抵得上人间的长相厮守。那一刻,瞬时超过了永久。
绵绵温情,似水般柔美;一夕佳期,亦真亦假、如梦似幻。这不,才见面又要分离,怎不令人心碎感伤?
好个秦观,这时的他非但没有陷入惯常的凄楚哀怨,反而语调一转,爆发出看似潇洒高亢的音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般言家大多评析这两句词揭示了爱情的真谛,即只要真心相爱,那么距离、空间不是问题,无论相隔多么遥远,即使终年天各一方,也比那些表面上形影不离、耳鬓厮磨的男女(夫妻)关系要高尚可贵。
正因如此,这两句警言自然成为爱情颂歌中的千古绝唱,而这首词也就具有了划时代、跨国度的审美价值和艺术品位。
但我不以为然。
我更倾向于是秦观对无奈别离的一种自我解嘲式的安慰。
我坚信,被煎熬折磨了上万年的牛郎织女,绝不会贪恋那金风玉露式的瞬间欢娱,哪怕再曼妙再热烈。他们只想守着彼此,简布素服,在凡尘俗世里,淡看人间的一草一木,一尘一土,过着平凡而简单的日子。
几乎可以说,从古到今,无论是热恋中的情人,还是举案齐眉的伉俪,抑或共同抚育孩子搭伙过日子的夫妻,朝朝暮暮的平凡生活更加真实,厮守终身才是一生的希冀。
因此,我不止一次从舞台小说看到或听到女主人翁对情人的幽怨:“别老是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来搪塞,我要的就是实实在在的朝夕相伴、相偎相依!”
从这个意义上说,莫非秦观的这首《鹊桥仙》是在为自己的逃避、敷衍寻找的美丽借口?莫非钱钟书老爷子的话一语中的?呵呵,这点,我实在无从得知了。
每个人都憧憬如火如荼轰轰烈烈的爱情,但生活不只有纯粹的爱情,浪漫唯美只能是其中的一段小插曲。真正的爱情,一定是经过流年烟火的熏染、平庸日常的消磨甚至严酷风雪的考验后仍不褪色的那种感情。
真正的爱情一定藏在心灵的最深处。它得用灵魂来耕耘,用岁月的长河来浇灌,方有一季一季的幸福花开。
遗憾的是,如今,有多少人匆匆追逐着爱情,结果往往是:大多数人成了金钱的俘虏,再不知爱情为何物;一部分人不加选择,一路盲目捡拾又一路随意丢弃。
我想说,在爱情日益稀缺的当下,如果你有缘得遇知己,务须倍加珍惜,全力经营呵护,切莫沉醉、迷恋于一朝一夕金风玉露般的片刻欢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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