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天秤的两端我们左右为难
00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是否注定我们万劫不复，再也找不到爱情的出口?
01
C城的11月，太阳像赖床的顽皮小孩，贪恋被窝的温暖，迟迟不愿清醒，道一声早安。天空早已泛白，森冷的寒意是秋风手里的鬼头刀。街边的法国梧桐一夜之间全黄了，纷纷扬扬，给大地盖上一张闪着金色光泽的被子。
丝丝晨曦从窗外透进，照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砖上，泛起点点寒光。“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有他的脾气……”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被窝里传来“簌簌”声，穿着灰色长袖的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来，向床边的柜台探去。
白皙的手指摸到手机泛着寒气的屏幕，顺势握紧，把手机举到脸前。小雨揉揉困倦的眼睛，屏幕上“乔宇”二字如炸开的地雷，把她的睡意炸得全无。
她猛得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瘆人的寒意顺着脚踝，如攀藤植物，大举侵占她的肌肤，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哒哒哒”，拖鞋触地的声音渐远，浩东嘟囔一声，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得更深。
小雨走进客厅。她面向阳台，看见阳台的衣服被吹得鼓鼓的，东摇西晃，心里的寒意更甚。她压抑身体的颤抖，深呼吸后，按下接听键，“喂，乔宇。”
“小雨，我回来了。你怎么不在家？”
“你在家？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小雨的心里惊起一滩鸥鹭。
“我提前把工作做完就回来了，你在哪？”
“我……”小雨转过身，背对阳台，轻呼一口气，“我在同事家。昨晚玩嗨了，就留在她家睡了。”
“要我过去接你吗？”
“不用了。你刚回来，也累了，休息一下。我现在就回去。你还没吃早餐吧，我买些早餐回去。”
“好，路上小心，我在家等你。”
“嗯，拜拜。”
“拜拜。”
02
刚挂断电话，一个温热的胸膛贴近小雨的后背，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上她的细腰，浩东的脸贴近她的太阳穴。小雨覆上浩东的手，柔声道，“吵醒你了？乔宇回来了，我得回去。”
浩东搂得更紧了。他轻吻小雨的头发，眼里温柔缠绵，如虔诚的天主教徒嘴边吟唱的诗歌。“不能再呆几分钟吗？”
小雨把浩东的双手从腰间拿开。她转过身，抬起头，看着浩东，“你知道的，我不能让他等太久。”小雨回抱浩东，靠在他的胸前，耳边传来他稳健的心跳声。乔宇的模样浮上心头，她闭上眼，“他回来了，我该回家了。”
“那你去换衣服吧，我不送你了。”
“嗯。”小雨放开浩东，她转过身，秀发低垂，遮住她的大半张脸，“对不起。”
浩东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小雨那句“对不起”如一声闷雷击中他的心扉，隐隐作痛。
他轻叹一口气，用力搓了一把脸。他拿起茶几上的一个杯子，走到饮水机旁，把杯里的水倒进水槽，重新装了一杯温热的水，搁在茶几上。
“哒哒哒”拖鞋触地的声音渐近。“喝了水再走，润一下嗓子。”浩东顺着声音望去，看见小雨梳理秀发，向他走来。“不烫口了。”浩东站起来，拿起那杯温开水，递给走到他跟前的小雨。
小雨接过水，连喝了几口。她放下杯子，抱了一下浩东，“我走了。”
“啪”一声，大门关上了。浩东拿起小雨喝剩的那杯水，“咕噜咕噜”一口气把它喝完。看着眼前空了的杯子，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他不知道。
他放下杯子，掏出手机，按着手机键。最后，点击“发送”。不到一秒，显示发送成功，收件人：乔宇，信息内容：她回去了。
03
小雨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扭动钥匙。齿轮转动的微响过后，门开了。她闭上眼，深呼吸后，推开了门。她关上门，脱下鞋，换上拖鞋，走进客厅。
乔宇不在。她将买来的早餐搁在茶几上，拿起乔宇放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她把西装举到鼻子下，使劲嗅了几下，一股淡淡的百合香水味道钻进鼻腔。
她举着西装的手渐渐握成拳状，嘴唇咬得泛白，眉毛间皱起一个“川“字。她的眼里藏有一口枯井，黝黑、荒凉，深不见底。
“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温润的男声响起。
小雨松开嘴唇，放松紧握的手。她压制内心的五味杂陈，强迫自己平缓呼吸。她放下西装，转过身，看见乔宇湿漉漉的头发上搭着一条白毛巾，身上的灰色长袖睡衣还是她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眼眶下乌青一团。
小雨轻叹一口气，柔声道，“先吹干头发，再吃早餐。”
乔宇笑了笑，走到小雨的跟前。他张开双臂，拥她入怀。怀中的小雨肌肉绷紧，像坚硬的花岗岩，“小雨？”乔宇轻拍几下小雨的背部，“你怎么了？”
小雨没有回抱乔宇。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状，指甲嵌进手掌里，留下一道道沟壑。
“没什么。”她松开拳头，任由手掌传来的痛如硫酸般侵蚀她的心。她抬起手，想回抱乔宇，却在半空垂了下来， “太久没见了。”
“嗯，我们快半个月没见了。”乔宇的眼里闪过一丝苦楚，脑里浮现浩东刚才发给他的那条短信。
04
夜色渐深，小雨披上羽绒服，握着一壶开水，独自坐在阳台。夜空漆黑一片，月亮感染了风寒似的，躲在厚厚的被子里，不愿探出头来打招呼。星儿也不见踪影，入目的是荒凉无界的黑，像野兽，随时准备吃掉她。
5个月前，乔宇出差回来，小雨闻到他西装外套上淡淡的百合香水味道。小雨心头闪过一丝疑惑，随之她释然了。
乔宇是销售经理，少不了应酬，沾上一些香水味道很正常。那个“吧”字藏在她的心底，她不敢多想，不敢猜疑。
她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乔宇，也只能相信乔宇。她没有过问乔宇，她担心是自己小题大做，害怕这件事会让他俩产生间隙。
后来，乔宇出差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乔宇每次回来，他西装外套上都有淡淡的百合香水味道。心中的猜疑像往满杯的水里扔一块石头，溢出来的水在桌面蔓延，也在小雨的心里蔓延。
她回想初二那年，当她答应乔宇的告白时，乔宇眼里的满天星辰点亮了夜里的暗。“我一辈子都会爱你，护你，绝不欺骗你。”像一句魔咒，植入她的心里，融入血肉，成为她的一部分。
高一时，他俩的恋情，被乔宇的父母发现了。第二天，乔宇半边脸颊肿得老高，鲜红的五指掌印清晰可见。
小雨轻抚他的脸，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掉，砸在乔宇的心里，像打地钻似的，钻出一个个血窟窿，抽心的疼。
乔宇擦去小雨的泪珠，轻拥她入怀，“别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我答应我爸，转校到南区去。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小雨紧抱住乔宇，摇了摇头，声音里溢出一丝哭腔，“只要你在，我都可以。”
乔宇转去南区的寄宿学校，周末被乔宇爸禁足，出不了门。乔宇和小雨只能靠手机来维持联系。
高考结束，他俩未能考上同一间大学。乔宇去了哈尔滨工业大学，小雨去了澳门大学。
四年的异地恋好不容易熬到头。一毕业，小雨搭上飞机，去哈尔滨找乔宇同居了。
九年的恋情，他俩一路跌跌撞撞，时空最终败给他俩，他俩仍在一起。
05
同居后，乔宇第一次听到小雨的手机铃声响起，竟是黄小琥的《没那么简单》时，他吃了一惊，“你喜欢这首歌？”
小雨停下喝水的动作，捧着杯子，“你记得我的闺蜜欣桐吗？她和荷西纠缠了6年，最终还是分开了。”
她的手磨着杯子的外沿，“欣桐说，她爱累了。她受不了荷西的背叛，受不了吵不完的架，更受不了那个陌生的自己。那几天我陪在她的身边，她边哭边单曲循环这首歌。我知道，她放不下他，但她再也不会去找他。”
小雨低着头，眼睛微闭，嘴角泛起的苦涩像浓稠的苦瓜汤，空气中也弥漫阵阵苦味。乔宇从身后抱住小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别担心，她会遇到更好的人。我们会一直好下去。”
小雨往后仰，贴上乔宇温热的胸膛，“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她单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盖在乔宇的手背上，笑着说，“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我，我也会背叛你。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的就是以牙还牙。”
乔宇笑了起来，抱得更紧了。笑声从他的胸膛传来，直达小雨的心底，“我的心都在你那了，别人想偷也偷不走。”
“我猜也是。你舍不得我难过。”
“嗯，我最爱你了。”
“我也是。”
06
乔宇西装外套上淡淡的百合香水味道像一个梦靥，紧追小雨不放。每晚深夜，它和她互相拉扯，小雨只能落荒而逃。她想起欣桐那双满是绝望和痛苦的眼睛，像一潭死水，满眼的死寂和荒芜。
她想起欣桐说过，“我们没有败给时间，却败给了彼此。”她害怕，她和乔宇也会败给彼此。
她深爱着乔宇，她不能冒着失去他的风险去找他对质。她和他之间隔着一层薄冰，她害怕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粉碎它，不复当初。
3个月前，当她在乔宇的衬衫领口发现一枚唇印时，她脑里一片空白。
她的眉毛拧成一团，脸色发白，滚烫的泪水终是冲破一切障碍，倾泻而出。她双手环臂，紧紧抱住颤抖不已的自己，眼里升腾的绝望和痛苦像海浪般向她涌来，她无处可逃。
她抱着那件衬衫，在阳台上呆坐。天空一点一点暗了下来，她浑然不觉。夕阳的余辉照在她面目表情的脸上，她木然的双眼突然活了过来。
她站起来，抱着那件衬衫，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打湿整件衬衫，使劲搓掉那个碍眼的唇印。
她双手握成拳头状，因使劲而泛红。她的指甲嵌进手掌里，留下一道道沟壑，任由手掌传来的疼痛如埋伏在暗处的魔鬼将她紧绷的神经逐条撕碎。
她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面容扭曲，眼睛红肿的自己，嘴角不禁泛起苦笑。她终究变成那个最陌生的自己，她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看着湿哒哒的衬衫在夜风中摇曳飘荡，如海上的一叶孤舟，风雨飘渺，无容身之所。
她心里冒起数不清的硫酸泡泡，腐蚀痛得麻木的心脏。她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浩东的号码，拨打过去。电话很快接通了，“浩东，是我。我们在一起吧。”
小雨闭上眼，眼角滑落的泪水冰凉瘆人。她的眼睫毛颤了颤，紧咬的嘴唇终是松开，血色渐渐回冲，像娇艳的红玫瑰。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回荡，红玫瑰更鲜红了。
我们终究还是背叛了彼此。
07
浩东坐在沙发上，他弓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他的脸埋在手掌里，看不清他的表情，粗重的呼吸声宣泄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他心里掀起一场惊涛骇浪，他是被困在巨浪里的水手，浑身乏力，任由海浪把他拖到海底的更深处，那里黑暗、幽深、荒芜。
一个小时前，乔宇打给他，问他和小雨的进展。浩东的脑里浮现小雨那双总是阴云密布的大眼睛，那里酿着呛鼻辛辣的陈年老酒，每一滴带着窒息的醇香，让他沉沦。
当初接到小雨的电话，她说要和他在一起时，他尽管心有准备，满腔的激动仍如海滩的余波，一浪接一浪拍打他的心尖，让他整夜无眠。
5个月前，乔宇打给他，“浩东，我希望你考虑和小雨在一起。”
“乔宇，你？她是你的女朋友，你怎么……”
“我前几天去做了检查，胃癌的中晚期。”
“小雨知道吗？你……”
“我不想拖累她，她还年轻。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她，如果你能和她在一起，我也放心。”
“小雨不会同意的。这个时候，你需要她。”
“我爱她，我不能让她跟着我受苦。我只希望她幸福。我不知道我是否有将来，但我希望她能有好的将来。”
长久的沉默充斥电话两端，呼吸声此起彼伏。
良久，浩东打破了沉默，“我需要怎样做？”
乔宇长呼一口气，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哑，“我有办法让她选择和你在一起。“
“你……”
“我了解她。”
08
得知乔宇患有胃癌中晚期时，他内心溢满了难过。
乔宇是他大学同学兼舍友，他俩一见如故，待在一起的时间多得常让其他舍友调侃，你俩肯定有一腿。乔宇总是一拳打过去，笑道，“让我家小雨知道，得剥了你们的皮。”
浩东对素未谋面的小雨充满了好奇。他见过小雨的照片，水灵灵的大眼睛像会说话似的，弯起的弧度像一座拱桥，直达浩东的心底。
浩东第一次见到小雨，是大一的元旦节。
小雨戴着雪白的毛绒绒齐耳帽子，围着雪白的围巾，穿着雪白的羽绒服，白嫩的肌肤，黑得发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瓷娃娃一样，精致、美好。
她整个人融化在这漫天飘雪的寒冬里，深深刻在浩东的脑里。
生活就是如此狗血，浩东喜欢上小雨。
他喜欢她那双灿如星辰的大眼睛；喜欢她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充满阳光的味道；喜欢她温柔如溪流的性格……这都是不能说的秘密，深藏在浩东的心里。夜深人静时，他独自一人，一边舔伤，一边欢愉。
有一回，他喝醉了酒，压抑不住满腹的思念和纠结。醉意朦胧间，他将这个秘密一吐而快。乔宇那双忽明忽暗的眼睛是他睡过去前最后的记忆。
自此之后，他和乔宇心照不宣，把这个秘密埋藏在那个夜晚，绝口不提。
他俩仍像以前一样，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打球。好像什么都没变，好像有什么在悄然改变。他不知道，也不愿知道。
乔宇拜托他和小雨在一起时，他满心窃喜，像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被告知可以拥有它时的欣喜若狂，尽管他知道这并不道德。
接到小雨的电话，说要和他在一起时，他激动得无法自己，像幼年时获得的第一支棒棒糖，感觉自己得到了全世界。
09
1个月后，他察觉到小雨的不开心。
小雨灿若星辰的大眼睛里少了一束光，少了一份生气，变得更为幽深，让他琢磨不透。小雨的嘴角勾起的弧度若有若无，淡淡的，一股微风就能把它吹散。
小雨对他很温柔，很体贴，会关心他有没有吃饭，会叮嘱他注意安全，不抗拒他的拥抱，这些都建立在乔宇出差的那段时间。
只要乔宇在家，小雨就会和他断绝来往，这让他觉得所有的一切如镜中水花，虚幻缥缈，是他幻想出来的。他知道他和小雨之间有道无法消除、无法跨越的障碍。
小雨每次在他家过夜，都会穿长衣长裤，不让他抱着她入睡，留给他的永远是她孤寂、忧伤的后背。她不抗拒浩东的拥抱，不抗拒他亲吻她的头发，除此之外，不能越池一步。
她就像一个孤独的守城人，执拗地守着她的一方天地，不让其他人进去，也不让自己出来。
小雨特别爱喝白开水，也只喝白开水。他问过她，为什么对白开水情有独钟。
她盯着手里的那杯白开水，眼里流淌着浅浅的笑意，“它是世界上最纯粹的东西。”她转过头，看着他，“它是最干净的。只有它让我觉得我还是原来的那个自己。”
浩东看着小雨，她的眼里藏着寒冬，那里大雪纷飞，了无人烟。他靠过去，轻轻圈着她的肩膀，拥她入怀，“你还有我。”
小雨静静靠着他的肩膀，他的肩膀传来温热的湿意，“谢谢你。”
浩东知道，他暂时无法让小雨从乔宇编织的谎言中走出来。
他害怕终有一天，小雨会知道他俩联手欺骗了她。他害怕小雨会断绝和他来往。他只能加倍对她好，让她卸下心防，接受自己，并爱上自己。
10
一个小时前，乔宇打给他，询问他和小雨的进展如何。浩东告诉他，一切挺好的。
浩东问起乔宇的病情，乔宇幽幽叹了一口气，说，“还是老样子。目前在配合医生的治疗，希望……”讲到这里，乔宇住了口，陷入沉默。
“你还没有告诉你爸妈吗？”
“他们年纪大了，知道这些只会让他们更加难过。”
“他们终究会知道。”
“我知道，如果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会告诉他们。”
“那小雨呢？”
“我希望她永远不会知道。”
乔宇声音里压抑的痛苦像藤蔓攀上支架，紧紧缠绕浩东的心，让他难以呼吸。他产生了冲动，想向小雨坦白。他知道，坦白的后果就是他和小雨不会有将来。
他舍不得，也无法放手。如果死后要下地狱，他心甘情愿，那生前就让他自私一回吧。
11
乔宇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他打开灯，看见小雨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他的拍片报告和诊疗本子、大大小小的药罐、一瓶百合香水和一支唇膏，他的脑里刹那间一片空白。
他身体微颤，滚烫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鼻子泛酸，溢出口的声音破碎不堪，“小雨……”
小雨的肩膀开始抖动，如地震袭来时，房屋剧烈崩坍，徒留一地的废墟，诉说无助、绝望。“为什么？”小雨的声音沙哑得很，像疏于保养的吉他，声音干涩、刺耳。
乔宇关上门，疾步走到小雨的身前，蹲了下来。小雨眼睛红肿，涕泪横流。她眼里的光明灭，像风中摇曳的蜡烛。小雨盯着乔宇，嘴里呢喃，“为什么？”
乔宇向前倾去，用力抱住了小雨。小雨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她的手不停捶打他的背，压抑着的哭腔终于溃不成军，倾泻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他抱得更紧了，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牢笼，在脸上撒野。小雨的每一句“为什么”就像鞭子狠狠甩在他的心上，血肉模糊。
12
小雨今天趁乔宇外出，去了一趟杂物间。
她发现自己最近很不对劲，面对乔宇的拥抱，她不自觉身体紧绷，心生抗拒，这让她恐慌。她从未想过要离开乔宇，也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抗拒他的靠近。
他俩同居后，为了节省空间，她把不常用的东西整理打包，放在了杂物间。平日，她甚少去杂物间。
杂物间存放他俩年少至今的不少东西，她想重温过去的美好，给自己多点力量，去抵消内心的负面情绪。
她在杂物间发现一个放在最角落、她从未见过的布质小储物箱。储物箱很新净，小雨猜想，应该是乔宇最近买来的。
她打开小储物箱，里面放有一些拍片报告和诊疗本子、大大小小的药罐、一瓶百合香水和一支唇膏。
小雨把它们一一拿出来，仔细翻看，“胃癌中后期”五个字不断在她耳边回响。她瘫坐在地，百合香水味道、唇印、乔宇日渐消瘦的身体不断在她脑里循环播映，她最终明白了。
当初，乔宇陪她看《蓝色生死恋》，看见恩希死了，小雨哭得不能自已。她泪眼朦胧，抱着乔宇，调不成句， “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忘了我。”
“如果是我快要死了呢？”
“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希望你能离开，寻找更好的幸福。“
“不，我就要陪着你，我绝不离开。”
当时的谈话竟会一语成谶，小雨觉得这是老天爷和她开过的最过分的玩笑。
她没想到乔宇会通过这种手段迫使她离开。
他知道她眼里容不下沙子，最怕也最讨厌被背叛。
当初，她误会乔宇出轨时，尽管满心愤怒和绝望，却从未想过要离开他。那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早已刻在她的心里，无法剔除。
13
从见到浩东的第一眼起，小雨知道他喜欢自己。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她一时冲动，打给了浩东，当起他的秘密情人。每次看到浩东的满眼情深，她心如刀割。她把对乔宇的部分温暖转移到浩东的胸膛，她只想得以喘息，却未曾想过要托付真心。
她知道自己离不开乔宇，乔宇是她的毒药，也是她的解药，她甘之若饴。
眼看浩东逐渐沉沦，情根难除，她痛恨自己的自私。她无法面对他，只好深夜时分背对着他，让彼此得以喘息。
在这段畸形的感情当中，小雨知道，浩东一直在等自己向乔宇提出分手，和他在一起。
尽管他从不提及，但他的温柔如一张大网，牢牢锁住了她，封死她所有的出路，让她插翅难逃。
小雨只好对他百般温柔，希望那刻意的温情能解救他，也能解救自己。
只要乔宇在家，小雨绝不和浩东联系。她无法心安，无法坦诚面对自己。
对浩东的满腹愧疚，对乔宇的满腔绝望和深爱，像两股无形的力量，时刻拉扯她的神经，拷问她的内心。
14
时至今日，当她知道这是乔宇自导自演的出轨大戏，只为不拖累自己，让自己离开。她的心揪成一团，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浩东，想起他温柔的眼神，想起她临走前，他给她倒的那杯温开水，一丝恐慌爬上她的心头，他该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
她知道，她只能选择一个人，辜负另一个人。
小雨紧紧靠在乔宇的怀里，压抑停不下来的抽泣声，“乔宇，我要向你坦白，我和浩东……”
乔宇左手插进小雨的秀发里，轻拍她的后脑勺，右手抱住她的后背，“我知道，是我拜托浩东…..”
乔宇还没说完，小雨猛得挣脱乔宇的怀抱。
她眼睛红肿，眼泪像坏掉的水龙头，止不住地流。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浑身发抖，满眼的震惊，“是你！”
她高高扬起手掌，“啪啪”两声巨响，小雨的脸颊立马浮现鲜红的五指掌印，火辣生疼。
“小雨！”乔宇扑上前去，想要抚摸小雨的脸颊，“你为什么……”
小雨猛得挥开乔宇的手，她眼里最后一丝光终是灭了。她站起来，踉跄了一下。她稳住身形，忽视乔宇伸出的手。
她转过身，背对乔宇，“这当是我还给你的。我们需要彼此冷静一下。”小雨头也不回，出了门。
“啪”一声，门关上了。乔宇瘫坐在地，如一棵将要枯死的老树。他脸色苍白，驼着的背，像最后一根稻草，支撑他仅存的希望。
外面夜色渐深，寒风呼啸，瘆人的寒意潜伏在夜风中，从阳台登陆，一寸一寸侵蚀乔宇的肌肤……他无力闭上眼睛，隔绝外界的一切喧闹。
黎明前的黑暗终究会散开，迎来晨曦的第一缕光吗？
乔宇不知道，他只能守在原地，期盼明天太阳的升起。
无戒极限挑战日更营第37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