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病子的夫妻

有一个朋友叫刘天赐，他给我讲了六十年代的发生他自己身上的故事，令人心酸又心暖！

那年春天，他的六岁的儿子孟春生病了，是一种难缠的怪病。村、公社、县医院都看了，就是确定不了得的啥病。开始几天气喘，医生说是心肺病，就按心肺病抓药打针，慢慢好了；停一段脸发黄，吃不下去饭，医生又说是肝病，又按肝病治，治一段又好了；俩月后眼又花，头又晕，几级医院的医生都奇怪，就是确定不了孟春到底得的是啥病。他身体逐渐消瘦，好象大风一刮就会刮跑。天赐夫妻俩犯了愁:攒的钱花光，又把家里可卖的东西换了钱，也花光，朋友亲戚借了个遍，眼瞅着只剩十几块钱。这时的天赐和妻子都意识到，在小医院要耽搁儿子的病，要去大医院，兴许还有救！可没钱咋办呢？

一天晚上后半夜，两口子瞎黑坐在床头，有一搭没一塔地商量着治儿子病的办法。俩人都是唉声叹气，想得脑袋疼，睡不下，坐不住。天赐一个劲地抽旱烟，屋内烟气呛得孟春也咳嗽，夫妻俩也很难受。

“老婆，我有办法了，明天带上孟春，去市淮河医院，大医院医疗条件好，匿生医术也高明！”天赐有些兴奋地说，他为自己大胆的想法激动不已。

“咱手里只有这十几块钱，能行吗？”妻子担心又不解。

“走一步，说一步，只有试试。”

“咱没钱，人家不治咋办？”

“车到山前自有路，会有办法的！”天赐很自信。

夫妻二人躺下睡觉，很快发出均匀的鼾声。

第二天早饭后，天赐夫妻俩带上孟春的衣裤用品，替换着背孟春，跑了几十里路，半晌才到县汽车站坐上去市里的客车，一路颠簸到了市里，又转公交疲惫地到了淮河医院。

孟春被一个头发如雪的老医生诊断后，对天赐夫妻说:“孩子的病重，需要住院治疗！”

孟春边点头边说:“中中中！”

天赐给孟春办了住院手续，撇下给孟春买两天饭的钱，剩下十多块全交了上去，还差二十多。天赐给医生和院长说先欠着，马上回去借。夫妻俩看着医生护士负责认真，对病人象对自己家人一样，两人心里暖暖的，说了好多感谢话。他们饿了两天，护士催天赐交住院费，天赐给妻子说了他的主意后，夫妻俩撇下儿子，趁夜一前一后偷偷跑出医院，两人象做贼一样，边流泪边小跑。他们走一阵，歇一阵，又饿又乏，又紧张，两人头发晕，眼发黑，实在顶不住了，就坐地上，背靠背长歇。天明后，就到路边村子要点吃的喝的；困得睁不开眼，就找个麦秸垛头，薅些麦秸，钻进草窝睡一阵再继续走。两人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半夜才到家。

回家后，夫妻俩觉睡不着，饭吃不下，日思夜想被丢医院的儿子，象贼，象罪犯，整天恍恍惚惚，惴惴不安。他们怕见与孟春同样大的孩子，看见就擦不尽的泪；怕别人提他儿子；更怕见大队生产队干部。就这样一天一天地煎熬着。

一月后的一天中午，夫妻俩下工刚进院门，那一幕把夫妻俩惊呆了，又害怕又高兴。

艳阳高照，在厨房门左边的枣树的花花的凉荫下，淮河医院给孟春洽病的主治大夫，在小板凳上坐着，腿上还坐着面色红润，自己的儿子，一边还有一位干部模样的中年男子。治保主任和他们坐对面说着话。

天赐想转身离开，脚没动。

妻子上前抱住了儿子，热泪盈框，:“孟春，爹妈不好，把你丢到医院！我们该死！”

治保主任作了介绍，指着象干部的中年男人说:“这位是淮河医院的刘副院长，”又指着主治大夫，“这位大夫自己垫钱，治好你儿子的病。他们又专程把儿子给你们送回来，要好好谢谢人家！我可要批评你们夫妻俩，咋那么狠的心，儿子往医院一丢，逃跑了，一个多月不吭声！真是天下难找！”

天赐拉住妻子和儿子，一家三口跪在院长和大夫面前要磕头致谢，被院长和刘大夫拉了起来。

院长说:“洽病救人，是我们医院的职责，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不用谢。不过，你们夫妻的做法不妥当！但是，你们不用怕，我们不是来要账的，孩子的住院费用，经过院领导班子讨论决定，全免了。刚才，我也问了主任，知道你们家的情况，不是赖账户，肯定是迫不得已。通过一个多月我们的治疗，孩子的病治好啦！也胖了！你们夫妻就放心吧！刘大夫说一下孩子的情况！”

“那天，你们夫妻俩不辞而别，单剩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孩子满医院地找你们，一个劲地嗷嗷大哭。我们看孩子太可怜，就哄他说爸爸妈妈回家找钱很快就回来。我往食堂给他打了饭，他也不吃，护士专门给他买糖和玩具哄他，他才不哭了。后来，他和我们成了好朋友，孩子叫女医生和护士姐姐，叫男医生伯伯，他口很甜，又乖巧。这孩子得的病，叫弓形虫病，由猫狗粪便传染，不洗手吃东西就会把虫卵吃进肚里，就会得病。以后千万要注意！这种病很厉害，弓形虫很小，进入人体就钻进血液中，繁殖生长，它进攻心肺肝脑等主要器官。如果治疗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你们的孩子经过三周正规治疗，已经治好啦！停仨月后，再去我们医院复查一下，会更放心一些。”

天赐妻抱着孩子，天赐拉着儿子的手，看不够，亲不够，嘴里不停说着感谢话。

“好啦，我们也完成了任务，该走啦！”院长对天赐和治保主任说。

天赐要他们留下吃过饭再走，院长说还要赶车，走到街上随便吃点就行了。孟春哭着抱住医生的腿不让走。

天赐家里确实没有好的招待，只能空说客气话，欠人情。天赐一直送他们到县车站，看着院长和大夫二人坐上客车，车开走好久才如释重负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