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隙的白鹿〈图〉
间隙的白鹿
——七岁,我杀了一只兔子。
那是罪恶的伊始。
后来我常常梦到她,青蓝的天空,长满树的密林,她和往常一样,趴在我的粉色裙子上不知疲倦的啃咬那圈精致的蕾丝花边。
死亡并代表不了什么。
我有时分不太清梦与现实的边缘。
那条线太脆弱了,像是被强行画下的一条三八线,左右老死不相往来。
我有四个芭比娃娃,她们并不完美。
她们四仰八叉的躺在一个四方的老式糖果盒里,赤裸着身子。
我长大了,那些小小的漂亮的花裙子再也穿不进去了。
我想,我的芭比娃娃也是这样吧。那些漂亮的衣服也会不合身了吧。
我总提不起勇气给她们穿上她们自己的衣服。
我讨厌这个房子里所有的东西,只有我独自在变化。
我是个外来者,活在另一个世界。
夏季的伊始,我拖着两个破旧且沉重的行李箱踏出了大学校门。乘着612公车颠簸了一个小时,在离火车将要启程的前两个小时内赶到了候车厅。
那时我的双眼中看不到其它。
我对这条乏味而漫长的单行线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我熟知它的起点和终点,而我要做的只是等待。
这是这个世界给我的唯一的确定。
我今年22岁了,离我杀死那只兔子已经过了16年。
16年,它足以抹去一个人所有的罪恶感,带着自我赐予的宽恕继续在生命之轮中循环往复。
我很爱我的兔子,我杀了它。
当我再次提起这件事时,语气就像平日里和熟人打招呼那样“你吃了吗?你要去哪儿啊?”之类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套路。
其实,说这些话的人也许根本就不想知道你到底吃没吃,或者你要去哪儿做些什么。就像现在的我,我说我爱我的兔子,但我早已记不得它的样子和可爱之处。
全天下的兔子都长一个样。
我总拿这个当作借口,在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兔子在笼子窜来跳去时,我就当我的兔子一定也是这个样子,以此来牵扯出心中一丝少的可怜的惋惜。
我迫不及待的飞入那座房子,在漆黑的夜里欢腾的像只下蛋的母鸡。
22岁,我终于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卧室,宽大的双人床、两扇明亮的大窗户,蓝色的印花纱帘,我很满足,且觉得人生到这种境地便无需再向前拼尽了。
我抱着新棉花被,沉溺在洗衣液的糜芳中昏睡了两天两夜。
很不巧的,那只兔子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梦中。
它让原本虚无缥缈的美妙梦境发生了一些变化。
惊醒时,夜还正浓,屋外雨声淅沥。
我把脑袋埋进大棉被里,小声的抽泣。我害怕我的举动会惊扰到我的父母,他们就在隔壁,
步入中年后期,他们变得更加敏感,一点小小的响动都会导致他们的彻夜难眠。
我忘记它是以何种形式突然插进我的梦境中来的,我只记得那段漫长的奔跑。
它被紧紧的裹在一块脏旧的白布里,而我的双手正死死捂着这团罪恶的裹布,拼了命的在人群中仓皇逃窜。
我是那么的惊恐和无助,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杀死了一只兔子,我只能遮遮掩掩的仓皇逃窜。
我不停地跑啊跑啊,低着头不去理睬周围的一切。
自小,我做过很多梦,大都是些冰冷诡怖的黑色事迹。但我为其哭泣过的只有两次。
一次是梦到自己终于有了一辆小巧可爱的粉色自行车,一次是梦到我的父母死去了。
事隔很多年后,我杀死的兔子重新出现在我的梦中,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的如此撕心裂肺。
我将整个身子蜷进藤椅里,仰着脖子注视窗外高高矮矮的树。
它们在雨天时的样子,在阳光下的样子,全部都刻在我的眼里。
我22岁,衰弱的如同一个垂暮老汉。
拔了电话卡,手机里只循环着几首老掉牙的歌,我将自己囚禁在了这座洋房里,活脱脱像个古堡中固执的幽灵。
或许在进入大学的开始,我便筹划起了这个结局。
我喜欢所有单行的直线,我的人生至此为止都是这样度过的,就像是一条生存的准则,这条单行线给了我莫大的安全感,我清楚它的起始,这让我很心安。
但如今,这份稳定和平衡被生生打破了,我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偌大的城市里我的安身之所,看不到霓虹之上静匿的星空。
我一路仓皇逃窜,逃到了这生我养我的孤寂的山镇之中,逃到了一间四方的水泥盒子中。
我惊慌的像只兔子,生命,危机四伏。
15岁,我想要成为一个考古学家。16岁,觉得地质学家也很神气,17岁想着要不做个医生或者农科技术人员也是份不错的糊口之道,但也就是这样想象着,踏上了一条计划之外的小路。
我和很多在这条路上同行的人一样,在泥泞之中艰难爬行。
我至今还能回忆起离家修习的那一年中四季交替的温度。
大家挤在一个小而破旧的画室里,屋子里永不停歇的是铅笔摩擦纸张的声音。
老师买了大锁将我们锁在这间房子里,断绝了所有怀抱绝望和放弃心理的“叛逃者”最后的退路。口上喋喋不休的永远都是洗脑般的生硬口号。
夏季的燥热在那一年达到了顶峰,冬季的酷寒在那一年刷新了底线。
那一年是独特的,是我真正意义上踏出家门漂泊打拼的开始。
我们很少拥有一个安心的睡眠。午夜三四点宿舍走廊的灯依旧是亮的,那灯并不明亮,昏黄的让人看不到希望,但在那充斥着绝望的灯光下,许许多多的人依旧不甘心的在纸上练习绘画。
有时候,我并不明白,我们这样拼了命你追我赶的理由。
为了争夺一个大学名额?为了这个名额握在手中时那短暂的扬眉吐气?
我不知道,其实我在做任何事时我都搞不太清楚这样做的理由。
大家都在做,所以我也就这样做了。
我并不是我,起码大多时候,我都在模仿别人的作为。
北方的冬季异常寒冷,早晨六点,我和同舍的几个姑娘蹲在马路边狼吞虎咽的咀嚼着刚出锅的韭菜盒子,刚开始时因为太烫又吃太急,嘴里烫出了几个水泡,后来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也就练就了一身皮糙肉厚的功力,我们记不清自己一天是否能够凑满三顿饭,那一年,我将我的体温都献给了椅子,天不知不觉黑了,又不知不觉亮了。我离不开那个凳子,所有人都离不开那个凳子。那是我们单一而乏味的生活。
我们的可悲来源于酒精,直到有一天我们开始依赖酒精来释放积压在内心的恐惧,依赖酒精来保证生理必要的睡眠时,我们成了这个世界最懦弱之人。
重感冒、胃病、手机银行卡被盗,十七岁的前半段,我骨瘦如柴。
同舍的女孩们,我们经常抱在一起大哭。我们都是从一个舒适安稳的房子里走出来,离家越来越远。
我们彼此妒忌却又深深依赖,这是人性使然,我都不曾觉得意外。
十七岁,我和走在这条路上的同行者一样,我们顶着严寒背着沉重的画具奔波在各大考点。
我记得考场上有个面黄肌瘦的女生在考试结束前半个小时突然放声大哭的场景,她的手被冻得僵硬,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了,绝大多数的人包括我在内都跟她一样,我们在无可奈何中死死地与命运做着顽固抵抗。
当录取通知书握在手中的那一刻,我好像褪下了一切重任却不小心连青春的热度也卸去了。
那时的岁月恍如隔世,有时我觉得那更像是一场压抑的梦境。虚幻到无论如何回忆,却始终想不起那个总半夜爬上我的床抱着我小声抽泣的女生的姓名。
这无疑是我的悲哀。
我从不善于与人交际,骨子里带着些许愤世嫉俗,这些“瑕疵”注定了我的格格不入。但我从不承认我的孤独。
大学四年,我曾努力的掩饰我的些许不完美,企图得到一点微小的回报。
我从未活的像个自己,总是躲藏在别人的影子下,以此明哲保身。
这是我消沉的起因,就像一只愚蠢的飞蛾,灯亮时雀跃的扑闪着翅膀,灯灭了,便死去了。
我朝着一盏虚晃的光源一味的追寻着所谓前方,掌握这盏规则般的光源的人将它熄灭后,我只能且别无选择的葬身于这茫茫黑暗之中。
我在不断的行走中,失去了手足。
这是生命衰败的必经之路。
22岁,这场衰败却过早的降临了。
我虚伪的拥抱了每一个和我熟悉的人,向他们挥手告别,并云淡风轻的承诺再次相遇的那天。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自卑而懦弱。
逃也似的离开了生活四年的大学,我甚至来不及纠结究竟要带哪些东西回家,哪些东西还能变卖掉换成钱财,就匆匆收拾了行装结束了我的大学生活。
我告诉自己不能哭,尽管这样叮咛着,但在毕业的三个月间,我还是常常失控。
我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任何承诺和情感,就不会疼痛,但在这异乡四年里,我依旧在红尘中漂泊沉浮。
我只是一介凡人,是人间一粒毫不起眼的尘土。
我整日窝在藤椅里,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人也不想。只是想暂时停下歇息歇息,但与之而来的是深不见底的虚无。
八月,我独自登上了云山的顶峰。
因为常年的熬夜和压力导致的体疾我已很久未曾登过高了。
生养我的镇子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而街道上行走的人倒越发的稀少了。
这方天地里,唯一还留存着原貌的,或许也只剩这一座深处山野顶峰的庙宇了罢。
住寺的和尚只剩下三个,一个也已老态龙钟。
我不信神佛,同前来焚香请愿的信客不同,我坐在寺院的凉亭里注视着老和尚慢悠悠的扶着大木槌撞击着铜钟,像个游手好闲的混混,但真正混混是不会出现在这荒凉的山尖寺庙中的,所以我并不知道现如今我的处境该用那种词来形容恰当。
或许是心中堆积的罪恶感让我喘不过气儿来了,否则我再找不出促使我来到这里的理由。
老和尚是个和蔼之人,他砌了一壶自制的小茶,像对待所有人一样对我亲切的微笑。
“七岁时,我杀死了一只兔子。”
或许是压抑的很久,没有任何铺垫的我便开门见山了。
“八岁,我为了留下我的第一个朋友偷了家里的25块钱给她买了一个毛绒娃娃。”
“九岁,我因为贪玩到天黑都没有回家,来找我的爷爷出车祸去世了。”
“十岁,同行的伙伴从背后推我,我从石阶上滚了下去,弄伤的左腿,留下了一个永远遭受嘲笑的把柄。”
“十三岁,本属于我的入团名额,被班主任换成了自己侄女的名字,我翘了人生第一个晚自习,用图钉扎了他的自行车车胎。”
“十四岁,......”
......
“十九岁,我接了人生第一份设计单,获了几个优秀奖,我珍重的友人却对我渐行渐远了。”
“二十一岁,因为看到我在饭店兼职服务员,交往了一年的男朋友跟我分手了。”
“二十二岁,同龄的人都找到了心仪或不心仪,但总的来说足以糊口的工作,但我却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失去了生活的热度。”
“我相信因果报应,因为我曾杀死了一种兔子。”
我活脱脱的像个弃妇,在挖苦这不公的命运,无论多委屈也忍住不哭,我不擅长展现自己的懦弱。
关于走起路稍拐的左腿,其实我依然是抱有执念的。
三四岁大的孩子总跟在我身后,模仿我的走姿,并肆意的大笑。
很多年之后,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的这种常态,却成为我生命中一块无法击碎的巨石,挡在行走的道路上,伪装做未来的终点,迷惑我止步不前。
我痛恨那个将我从台阶上推下的孩子,但悲哀的是,我却想不起他是谁,叫什么,或是男是女也记不清了。
上天好像是刻意让我遗忘掉这断事故,大方的赐于肇事者一个仁慈的宽恕。
所有的事情发生后,或许只有我一人执念其中。
我无法忘却,那些灾难般的事情所留下的疤痕时时刻刻提醒着一个噩梦般的事实,扼腕着我的脖颈,在油生的绝望中循回往复。
他只静静听我抱怨,也不接话茬,更没有摆出成套的大道理帮我渡人生所谓的“劫”。
总的来说,他并不像人们口中吹捧的那个得道高僧。
他自顾自的摆弄着手中的茶具,一副全然事外的样子让我有些失落。
良久,他慈眉善目的向我递来一杯清茶,只是云淡风轻的说:“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
后来的一个月,我不知怎的一得空就会登山去庙宇里讨要老和尚的茶喝。
我没有工作,也没有什么朋友,更谈不上各式相约的聚会,所以空闲时间自然是很多的。要坦白点说,那一个月,山顶的小寺院成了我的每日必去的特定场所。
老和尚沏茶,我就给他讲一些自己觉得有趣的事,不时也会发表一下个人的看法,有时候还未曾察觉,半下午便过去了。他没有表现的不耐烦,也不反驳些什么,就保持着招牌般和善的微笑认真听我说话。
说真的,我很享受这种状态,像是囚禁了22年的人生,在这一刻突然获释了。
我的世界看不到光,我的兔子将那轮照亮前方的月亮吞噬了。后来,我杀死了它。
我在向一个陌生人悉数我那满是不甘的人生时,我终于回想起了我的兔子。
我的那只胆小而懦弱的兔子,它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它无时不刻的在哭泣,它厌恶月亮的光将它暴露在一个它所不愿承认的真相前,于是硬生生的将那冰冷的月亮啃咬的支离破碎了。
我的故事说完了,或者有些事我反反复复提到过很多次,提到这件事时的情绪也都大径相同,但终究都是讲完了,我的人生只进行了22年,保存下的也只有七岁之后的年月。
我第一次虔诚的佛前叩拜,合掌时的抬头俯首,是一场拿起和放下的时间。
我和老和尚告别,我告诉他,或许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来喝你着的茶还烦着你的耳朵了。
他还是那般慈善,伸手递给我一个包裹严实的纸袋,“以后品茶的时候得慢慢品,一口闷的那是糟践。”
我收拾了行李爬上了南下的火车,我无法固执的停留在一个地方想象安稳的余生,我才22岁,活着的人从不会去想死时的事,停滞的人生会显得格外痛苦与漫长。
我以此作为借口,因为那时我不得不离家远行。
我的父母频繁的吵架,为我的前途争的面红耳赤。
自记事以来,他们总是如此,因为鸡毛所皮的事,各式各样的事大打出手。
而这种本因习以为常的常态至今我却依旧无法适应。
毕业之后我匆匆赶回来的小心思其实有一部分是在于此的,我希望我能作为一个纽带让这个家稍稍变得完整。但这个想法却化作臆想破灭了。我的父亲常常在饭桌上提起谁家谁家的孩子在某个大城市位居怎样的高职,他的想法直接而露骨,我的母亲痛恨他,因为他的迂腐,因为很多很多的事。
我的家仿佛注定就是要离散各地的,不光我,所有人都是如此,我们生来都是为了演绎一场又一场离别的仪式,而这样的剧目又是永远也不会停止的。
我离开了我那宽敞明亮的、挂着天蓝色印花纱帘的卧室。我打开朱红色的防盗门,沿着斜坡走向公路。行李箱下的轮子在布满石子的路上呼呼作响,我的双脚风尘仆仆。
大学校友暂时收留了我,我们同在挤在一间小小的出租房里,在天台上听hip hop,喝灌装啤酒。
我偶尔还是会哭,望着这座城市的高楼大厦、望着绚烂的霓虹嚎啕大哭,我想起了一个人的孤独,想起了我最亲爱的母亲的孤独。
但我不得不离开,不得不掩藏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恐惧挺身踏入世俗的洪流。
我不聪明,惧怕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我记不住站牌,很长时间都学不会怎样乘坐地铁,我只有一副厚重的眼镜,就像我整个人生的缩影,想要逃避眼前的现实,却又得硬着头皮接受,无论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都必须欣然接受。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很多人这样做了,我也这样去做了。
他们不想知道我想做什么,很多人都去干那些事了,于是我也必须去那样做了。
我是一只兔子,一只胆小懦弱的兔子,我杀了我自己,开始了一段仓皇的逃亡。
三个月后,我辞掉了薪酬还算不错的工作,重新找了一份工资虽低却稍稍闲适的兼职。
那时我想起了老和尚赠于我的茶,我泡了一小壶,坐在天台上看了飞鸟在头顶穿行过一百六十九次。
茶要慢慢品,一口闷的都是糟践。
15岁,我想要成为一个考古学家。16岁,觉得地质学家也很神气,17岁想着要不做个医生或者农科技术人员也是份很有意义的事。
22岁,我蜗居在人口密集的城市,惊恐的像只兔子。我没有时间想我要做什么,喜欢做什么,没有人愿意花费时间与你谈及理想,理想对更多的人来说更像是一篇弱智而可笑的小学作文,口口声声都是时代的套路。
我不会再有一个15岁、16岁、17岁,但如若幸运,22岁之后,我还有一段丰腴的年岁。
我不聪明,记不住长串的数字。我不圆滑,不懂如何取悦上司。我不美丽,拿掉眼镜后的死鱼眼更不会展现出童话故事里的奇迹。
我只会埋头完善自己份内的事,尽职尽责。我还是学不会边走路边吃东西,找不到垃圾桶就把垃圾捏回家。我无法适应高声说话,很多时候,我甘愿只做一个聆听者,我从不太擅长表达。
我依旧喜欢一条单行线,从早到晚。我小小的球星依旧只有一个长不大的我和一朵躲在玻璃罩里的玫瑰花。
我想做些自己想做的事,这听起来或许有些荒谬。而我想做的事也算不上伟大。我或许永远都无法像我父亲所期待的那样,成为一个地位高端,声名远扬的龙凤,也不会带着万贯家财荣归故里,给他扬眉吐气。我所力所能及的,只是坚强的活下去,在茫茫人海中坚持着漂泊,之后学着更加坦然的面对离别。
后来,我又梦到了我的兔子。它裹在破旧的白布里,我抱着她在人群中仓皇逃窜。我不停地跑啊跑,停在了一湖深潭前。周围的吵杂的人群忽得消失了,我捧着我的兔子,将她高高举起,阳光惨白的刺眼,我的兔子裹在脏旧的破布里, “扑通”沉入水中。
我如释重负。那一夜过后,不再会有人知道我曾杀死过一只兔子,我不再仓惶,不再逃窜,而我的月亮会再次升起,来照亮这迷惘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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