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898年11月25日
连绵不断的春雨,让脚下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从南极吹来的风暴,将狂野的冰冷抽打在我的脸上……
我系紧了风雨衣的帽子,用在潮湿的手套里变得冰冷的手,紧握着马的缰绳:
“再坚持一段,就快要到达今夜我们住宿的旅馆了……”
身子下面的枣红色骏马,像是听懂了我的话,它昂起头,挺起了结实的胸膛,迎着风雨艰难地迈着步子。
天就要黑下来了,我们必需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旅馆住下来;这里已经离马儿堡不远了。
在离开了基督城监狱后,我和母亲按照典狱长提供的线索,与基督城法庭的审判官,以及法庭为路敬儒指定的那一位辩护律师取得了联系,并且见了面。
“……路敬儒已经在终审判决中被判终身监禁,这个案件已经结束了……”
审判官Mr.Alan Mcland 面带傲慢地对母亲和我说道。
“……请法庭再次考虑做出的审判,放路敬儒一个生路……”
母亲垂下了眼帘,低声恳求道。
她向我伸出了手,示意我将她的女士皮革手袋递给她;从里面取出了一枚做工精美,并镶嵌着细小的红色宝石的首饰盒。
“……这个……是我们此次前来拜访您时为您带来的礼物……”
首饰盒里是一整块形状不规则的金块,在金块的正中央,镶嵌着一枚散发着熠熠光辉的心形红宝石。
“母亲!你怎么能……”
我惊呼道。
我知道这块金块和宝石的来历:它是父亲当年从一位金矿主的手里花重金买下后,雇佣金匠将那一枚宝石打磨镶嵌上的;它曾经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我忽然明白了这块嵌着宝石的金块,对于走出婚姻的母亲来说已经分文不值了;她只想用这块宝物来为路敬儒买下一条生路……
母亲做出了一个手势打断了我的话,接着对那位审判官说道:
“……我们会聘用律师为路敬儒的案子再次提起上诉;希望贵法庭能够接受上诉申请,重新审理此案……”
从审判官那豪华的大房子里出来,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天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我们按照审判官为我们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那位戴着眼睛,干干瘦瘦的,路敬儒的辩护律师。
“……我曾经在法庭对路敬儒案件做出判决时,提出过强烈的抗议;这个案子审得太匆忙了,结案和判决得都太仓促,根本就没有为我的当事人提供足够辩护的机会!”
他愤怒地说道,干瘦的手掌握成了一个拳头……
我们终于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之前,到达了布伦海姆城外的一座小客栈。
客栈大接待厅的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的炉火。我与母亲一起站立在壁炉旁烘烤着冻僵了的身体。
“这雨已经下了快一个月了,不知有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客栈的女主人将两杯热茶递到我们的手上:
“你们从哪里来?”
“基督城……”
“哦,那么你们一定前往皮克顿了?因为这里是通往皮克顿的必经之路,再往前走,就是海了……”
她笑了笑,随手拈起我们放在客栈入口处的雨衣,抖了抖水,挂在了门厅的衣架上。
“你们是从布伦海姆通往皮克顿这条路上唯一的一家旅馆吗?”母亲好奇地问道。
“是啊,目前为止在这条路上只有我们这一家旅馆……”女主人自豪地笑了笑。
“那么,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位怀孕的年轻白人女子经过这里,或者在你的旅馆里投过宿呢?”
母亲伸长了脖子,语气里充满了关切和渴望。
“怀孕的白人女子……”
女主人转过身,静静地思索了片刻,好似记起来了什么似的说道:
“哦,大概是在快一个月以前吧?好像有过一位怀孕的白人女子,与一位脸上带着毛利刺青的毛利男子一起来我这里投宿过……”
“唉?那后来呢?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我急切地追问道。
“……哦,那可真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啊……”
女主人叹了口气,从衣架旁转过身,在我们落座的壁炉前的长椅子上坐定,目光空洞地越过我们的面孔,投向了我们身后被炉火映照着的空间……
“……那天夜里大家刚刚入睡,客栈的大门就被急切地敲响了。我披衣起身来到前厅,想着一定是赶夜路的人们前来投宿的,于是打开了大门……”
女主人顿了顿,像是回想起了一些不悦的往事:
“大门外站立着三位年轻的白人男子。由于是夜里,他们又带着帽子,穿着雨衣,所以我很难看出他们的年龄来……总之,他们走进了客厅,问了与你们刚刚问过我的相同的问题:有没有看到一位怀孕的,年轻的白人女子……”
“……你知道,我当然回答他们说,我这里有这样的一位客人。听到了我的回答后,其中的一位男人将我拦腰抱住,用一把匕首对着我的太阳穴,逼迫着我带着他们去那位女子的房间……”
“由于动静很大,我的丈夫也从卧室里冲了出来,他想制止他们,却被另外的两位大汉推倒在地并被捆绑了起来。”
“我在他们的逼迫下打开了客房的门,看到那位脸上带着刺青的毛利人从门口的地铺上站起身,拔出腰间的刀子试图与他们对抗;却很不幸地被几位男人按倒在了地上……随后,他们走进了里间,将身着白色睡袍的怀孕的白人女子押解了出来,然后将他们推进了客栈外的马车,不知了去向……”
“啊?”
我的心一紧,看到坐在我身边的母亲睁大了惊恐的双眼,定定地望着女主人。
“……你们……认识那位怀孕的女子吗?”客栈的女主人问道。
我和母亲沉默着。我在心里祈祷着,女主人故事中的那一位女子,不是让我们日夜担忧着的Mary,可是从她的描述中我们又觉得,那位脸上带着刺青的毛利人,听起来非常像Tama。
一种不详的预感像一只巨大的手,将我的心给紧紧地揪了起来……
“那,后来呢,你们有没有报警?”
“是的,我的丈夫报了警。可是警察在到达了我们的客栈,听过了我们的叙述后态度变得有些奇怪。他们只是问了问客栈里有没有遭到洗劫和破坏就离开了……这一晃都快一个半月了,我们再也没有听到过来自警方的消息。”
路蔓合上了Adam的日记,将其放在身边的床头柜子上。
闭上了双眼,她想像着Adam和 Eleanor在听到了那位旅馆女主人对她们叙述的那一段惊心动魄的情景之后,内心里的焦虑和担忧。
尽管他们不能确定那位怀孕的白人女子,和那一位面孔上带着刺青的毛利男人,是否就是Mary和Tama。但是这也似乎为Mary未能前往基督城监狱探望曾祖叔公路敬儒,找到了答案。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