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阿河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她叫安苑一个天真的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拥有着孩童般懵懂,他们是一对夫妻,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和很多人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
安苑举着糖葫芦往阿河嘴里送,阿河掏出纸巾帮安苑擦拭嘴角的糖汁,外人看了会羡慕他们是那么相爱,也有人为阿河鸣不平,觉得那样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怎么会娶了一个那样一个女人?是那么不相配。
有人唏嘘,有人羡慕,这样的目光见得多了,阿河不以为意,他早已习惯这样的目光,十几年前他决定和安苑结婚时,就想过要面临这样的场面,何况他并不是生活在一个家境优渥的人家,他可以说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白眼,冷眼见得多了,早已习惯。
阿河五岁时父母离婚,各自成家,各自有了新的爱人,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各自有了孩子,阿河就这样被他们遗忘了,好在爷爷奶奶心疼他,把他带在身边,只是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没有能力给他更好的生活。
阿河想过去找爸爸妈妈,他也这样做了,可惜爸爸妈妈的家里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他们都不喜欢他,阿河揣着仅有的一百块钱回了爷爷奶奶家,住在低矮的房子里,吃着半生不熟的饭菜,每当看到爷爷奶奶不安的眼神,他吃得很是欢快,不停地说好吃。
阿河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爷爷奶奶不会留在老家,早就跟着爸爸住大房子去了,他也知道爸爸不是不爱他,只是爸爸更爱现在的家庭,现在的老婆孩子,爸爸的心没有那么大,装不下他。
妈妈更是可笑,觉得他是她不幸过往的罪证,讨厌他还来不及,有时候阿河很想问一问,既然不爱,为何要把他生下来?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有时候,阿河会劝爷爷奶奶离开,他背着书包去孤儿院,他知道那里面有很多小朋友,没有父母亲人,但还有小伙伴可以一起玩耍,可惜,那里不要他,他们说他有父母,不是孤儿,阿河只能背着书包恋恋不舍地离去。
就这样阿河小学毕业了,进入初中,爷爷奶奶的身体愈发不好了,最终他们被爸爸接走,阿河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躲进被窝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阿河选择了退学,走上了社会,他成了世人眼中的坏孩子,溜门撬锁,欺负小孩子收保护费,什么都干,他承认他不是一个好人,即便他想做一个好人,这个社会也不允许。
昔日的同窗,邻居见了他都躲得远远地,阿河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还是难过的,他想过好好读书,将来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他想过很多很多,可惜,在听到话筒那头爸爸和后妈的争吵声时,他放弃了。
剧照《初恋50次》从此,阿河不再和爸爸联系,他是一个男子汉,他要养活自己,所有人都可以活得好好的,他有手有脚,为何不可?
阿河在超市找了一份理货的工作,只是昔日的大哥不想放过他,放下手里的货品,十九岁的阿河再次走上不归路,他也知道这是一条不光明的路,只是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想着这样也好,就算有一天进去了,也算是一个归宿。
他们是一帮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整日就是走东串西,经常占点小便宜,偶尔偷点东西,时光就在阿河混日子中度过,阿河好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就算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个混混,他也不在意。
在他二十岁时,家里拆迁了,爸爸回来了,父子见面没有抱头痛哭,没有深情厚谊,爸爸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把所有的拆迁款都拿走了,阿河彻底没了家,爸爸一直等他道歉,等他改邪归正,阿河也一直等爸爸让他回家,最终他们谁也没等到。
在一个平常的午后,阿河提着铁棍儿去市场教育一个小商贩,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被殃及,被撞倒在地,哇哇大哭,不知为何“心狠手辣”的阿河伸出手把小女孩拉起来,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递给了小女孩,小女孩破涕为笑,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掏出一根红绳,让阿河给她扎头发。
阿河看着手里的红绳,看着小女孩天真的小脸,不知所措,听着一旁的人小声议论,他才知道,眼前的小女孩虽然已经十二岁了,但只有五六岁的智商,小时候发高烧烧傻了,阿河突然有点心疼小女孩。
看着小女孩期盼的目光,拿着红绳走向小女孩,就在这个时候小女孩的父母冲了进来,嘴里喊着小苑,小苑,阿河站在一旁,看着小女孩离去,手里躺在小女孩递给他的红绳,他鬼使神差地放进了口袋。
第二天,阿河去商场买了一个小金牛,系在那根红绳上,戴在了手腕上,他也不知为何他要那样做?大概是他长这么大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吧,他自欺欺人地认为那是小女孩送他的礼物。
只是这根红绳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他还是被抓了,大概是坏事做多了,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有恐慌,也没有难过,反而忐忑的心落下了,他祈求警察帮他保管他的手链,他什么都没有,唯有这一个小小的心愿,警察答应了。
剧照《初恋50次》四年的高墙生活,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曾经的失眠、孤独、彷徨,好似都被治愈了,他连最难戒的烟瘾都戒了,早起早睡,时不时还会锻炼一下身体。做工累了,就看报纸,看书,开始时,他看不下去,只是无聊的时光需要填补,他渐渐地也能看得下去了。
在高墙下的第二年,爷爷去世了,是爸爸来看他,告诉他的,阿河躲进被窝默默流泪,自从爷爷跟着爸爸走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爷爷,他觉得无脸见爷爷,他是爷爷一手养大的,他却辜负了最亲的人。
阿河很卖力地干活,他不像别人一样期待早点出去,他只是想让自己忙起来,大概是一旁的工作人员看他太过努力,就想着帮他一把,阿河进了做衣服的厂房,从钉扣子到熨烫衣领,再到剪裁,一年下来,阿河成了厂房里的大师傅。
阿河很开心,大概是从没有这么成功地做过一件事,还收到了掌声,阿河开心极了,他想告诉奶奶这个喜讯,他给奶奶写了一封信,奶奶收到信后来看他,奶奶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见到他想要抱抱他,可惜他没有这样的资格,他们只能面对面地互相看着对方,他是一个没有自由的人,连被拥抱的资格都没有。
自由是多么可贵,这一刻阿河才明白什么叫自由,曾经他没有想过的问题,他开始去想,出去后要做什么?这是他曾经从没有想过的问题,为了奶奶他也要好好想这个问题,他想过出去后做衣服,可是,他是一个有污点的人,有着那么灰暗的过去,别人见了他躲避还来不及,谁会找他做衣服。
一会皱眉,一会微笑,在这样的矛盾中,阿河走出了高墙,奶奶拄着拐杖站在路边冲他招手,阿河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冲上去紧紧地抱住奶奶,这是他期盼了好久的拥抱,他终于有这个权利去拥抱他最亲的人。
跑去给爷爷上了一炷香,背上行囊去了远方,这里有太多的心酸,换个地方从头来过,摸着包里奶奶偷偷塞给他的盘缠,泪如雨下,他还是有人爱的。
带着奶奶的祝福去了一个遥远的城市,租了一个只有两平米的门脸儿给人修补服装,修裤边,改衣服,钉扣子,修拉链,大概很少有男人做这样的活计,还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阿河也不在意,一边做活,一边攒钱,攒够了就可以租个大点的门面,做服装生意。
剧照《初恋50次》时光就这样慢慢流淌,很快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有那么一个心灵手巧的小伙子,人长得精神,衣服缝补得好,有热心的阿姨给他介绍对象,阿河也去相过亲,只是没有合适的,他虽然有手艺,但没车没房没存款。
阿河一直单身,一直到了三十岁,他还是孤身一人,曾经谈过一个女朋友,在知道他灰暗的过去后,离他而去,阿河黯然神伤,那样的过去终究会伴他一生,他也早已不再坐在缝纫机面前缝缝补补,租了一个更大的门面开始做服装批发生意,每天忙忙碌碌。
直到一个特殊的客人来到,一个漂亮的姑娘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着他,递给他一根红绳让他帮她扎头发,阿河想起曾经的那个小女孩也是这样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阿河笨拙地给她梳了头发,他问她,“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红绳?”
姑娘摸着头发,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笑嘻嘻地说,“我喜欢红色,红色好看。”阿河看着姑娘笑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男一女的叫喊声,小苑,小苑,就像当年,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到男人和女人面前,“爸爸妈妈,我的辫子好看吗?”
他们冲着阿河道谢,阿河看向手腕上的红绳,他认出来了,这个姑娘就是当年的小女孩,他跑去隔壁打听,才知道姑娘和父母是来走亲戚的,姑娘家的亲戚在另一条街卖箱包。
刚好阿河听到有人给姑娘介绍对象,可惜介绍的人不是年纪太大,就是身有残疾,再有就是特别穷的男人,阿河觉得太过委屈姑娘,虽然姑娘单纯懵懂,但人长得漂亮,还很善良,应该拥有一个圆满的婚姻。
大概阿河太过关注姑娘,有人上门给阿河牵线,阿河带着礼品上门,姑娘的父母有些诧异,他们虽然不舍得女儿嫁给太过不堪的人家,但也知道女儿嫁不到好人家,女儿虽然四肢健全,但智商却永远地停留在五六岁的年纪。
阿河向他们坦白了他的过去,姑娘的父母有些犹豫,阿河的心很痛,他好怕他们拒绝他,不给他机会。
姑娘好像很喜欢他,整日跟在他身后,抬着头,郑重其事地说,“我叫安苑,不要叫我傻子,我不是傻子,我有名字。”
阿河突然有些心疼眼前的姑娘,他们何其相似,都是在被人嫌弃中度过,唯一不同的是,安苑比他幸运,她有一对爱她的父母,他们十年如一日地守护着她。
剧照《初恋50次》三天后,安苑父母接受了阿河,大概在众多相亲对象中,阿河是条件最好的一个,虽然有着不太美好的过去,但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们也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他们的女儿。
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海誓山盟,有的只是茶米油盐,平平淡淡。半年后,阿河和安苑结婚了,婚礼很简单,只请了两桌客人,阿河没有请父母来参加他的婚礼,只是给奶奶打了一个电话,奶奶年岁已高,不能长途跋涉,叮嘱他有时间带安苑回去看她。
只是,他终究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在他儿子出生的那一天奶奶去世了,阿河一个人躲着角落哭了很久很久,爱他的奶奶还是走了。
安苑是个善良的姑娘,她虽然天真,但她知道阿河心情不好,悄悄地跑到他面前,从包里掏出一块糖塞进他手里,像个调皮的小孩儿冲他眨眼,阿河把糖纸剥开,把糖放进嘴巴里,很甜,很甜。
在儿子五岁时,阿河带着安苑和儿子回了家乡,给爷爷奶奶扫墓,带着安苑去了他生活的过的地方,那条老街,那低矮的房屋早已不在了,变成了一个大型商场,见到了昔日一起执剑闯天涯的兄弟,他们早已没了曾经的傲气,接受了现实的安排。
阿河唏嘘不已,讲述着他的过往,安苑似懂非懂,说他是大侠,对他崇拜不已,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他的妻子才会用那样崇拜的目光看他,接受他不堪的过往。
爸爸也长了白发,递给他一张银行卡,告诉他是当年的拆迁款,他一分未动,留给他买房结婚,阿河没有客气,他想换个大房子,给妻子和儿子一个更大的家,他们没有握手言和,没有温情,阿河已经过了需要爸爸的年纪。
看过了爷爷奶奶,再次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没有不舍,他最亲的两个人已经不在了,最后一丝留恋也没有了。
儿子一天天长大,儿子很聪明,每每拿着奖状回家,阿河心感安慰,他觉得他的一切努力是值得的,他要把最好的都给儿子,让儿子做一个世人眼中的好孩子,他从没有得到的掌声和鲜花,他的儿子都可以得到。
妻子的眼角有了细细密密的皱纹,但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喜欢红绳,喜欢他给她扎头发,他从开始时的笨拙,到熟练,现在都学会了盘头,如果哪一天生意失败,他想他还可以靠给人盘头养活妻儿。
阿河一直认为安苑是他的福星,自从结婚后,他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岳父岳母很是担心,他觉得好笑,他已经坏过了,那样的滋味并不好受,他现在只想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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