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一座小城，小城有一条老街，老街来了一对卖唱的男女。
男的是个盲人，女的是个拐子。
男人脖子上挂着一支黑色的耳麦，身后背着一个书包大的音箱，一只手拽着女人的衣袖亦或是手，另一只手拿着一瓶水。女人手里端着一个褪了色的塑料小盆，盆子里有零星的钞票和钢镚。
他们每天都会在这条老街卖唱，没有固定的位置，也不会在别人的店门口驻留。音箱传出的歌声不大，音质也不怎么好，但这个男人的声音却很好听，清澈、干净。
他们缓缓向前走，有人掏钱给他们的时候，便会停下来，女人弯腰鞠躬，也许她说了“谢谢”，但没有人会在意她说什么或者心里想什么。也有人会给他们一些小食品，或者水，女人会把这些东西塞到背包里，然后缓缓前行。
每次停下脚步，男人都会微笑，但歌声不会停下来。
盲人笑的时候，头部会微微抬起，白色的眼珠向上看着。他笑的不好看，但很阳光。也许他认为，每一次停下的时候，都是有好人在打赏他的歌声，所以，他认为应该用微笑做为回报，以表谢意。
他的歌很杂，但他每天必唱的，是两首很老的歌，一首《小芳》，一首《一封家书》。
他唱《小芳》唱到“谢谢你给我的爱”的时候，会无意地用手深挽女人，女人疲惫的嘴角会悄悄上翘，也许脸上还有一丝红，只是日晒把那点红淹没了。唱《一封家书》的时候，歌词是改动的，开头的“亲爱的爸爸妈妈”改成了“亲爱的男娃女娃”。
中午的时候，他们把音箱关了，依旧彼此搀扶着。他们来到一座商场的门口的水泥条凳前，女人把男人扶稳坐好，将东西放到了男人的身边，男人用腿把物品向凳子下勾了勾，可能他怕这些东西会绊倒别人，或是蹭脏别人的衣裤，也许是害怕被人拿去。
女人说，你在这里等着。
男人微笑着翻着眼珠点头。
女人说，一会就回来。
男人微笑着翻着眼珠点头。
……
太阳懒洋洋的，街上逛街的人们漂漂亮亮的。
女人一拐一拐的从商场走出来，走到男人面前，还没开口，男人就说，走那么快干啥哩，也不怕摔倒。
女人说，你的耳朵还真灵。
男人说，鼻子还灵哩，老远就闻到你回来了。……都买好了吗？
女人说，都买好了。
男人又问，几双？俩娃的，你的和我的？四双吗？
嗯，四双。女人答。
她拆开了其中一个鞋盒子，说，我帮你换上吧，看你那双，都跟不上脚了。
男人穿上新鞋，站起来轻轻地跺了跺脚。真好，真好！他兴奋地像个孩子。然后又说，把你的也换上吧。
女人说，好，换上，换上。
男人听着女人翻动鞋盒子的声音，微笑着。
女人低着头，手里却整理着男人的鞋盒。
过了一会，男人问，换好没？
女人答，换好了。
好看不？男人问。
可好看了！女人答。
男人一只手扶着女人站起来，另一只手拎着鞋盒。忽然，他很疑惑地问，不是四双鞋吗？怎么三个盒子呢？
女人停顿了一下，说，东西太多了，我把我的鞋盒子，扔了，放心吧，咱四个，都有。
噢，那就好，都有就好。男人笑了，说，我们先去给娃寄鞋好不好？娃们等着穿呢。
……
街上走着一对男女，男的是个盲人，女的是个拐子。女人扶着男人向前走，看上去很开心。
男人穿着一双亮眼的新鞋子，女人穿着一双破旧的旧鞋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