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开头与结尾,是整个艺术结构的有机组成部分,它隶属于结构范畴。同时能否写好开头与结尾,不仅是艺术结构的组织问题,而且直接影响到内容的表达。
元代散曲家、戏曲家乔梦符说过,作文之法,不外乎六个字:“风头、猪肚、豹尾”。“凤头”,是说作品的开头要开门见山,漂亮醒目,引人入胜;“猪肚”,是指作品的内容或情节的发展要丰富饱满,层次分明,跌宕多姿,“豹尾”,是指作品的结尾要响亮有力,出人意料,耐人寻味。在小说创作中,开头和结尾占有形象结构中的特别位置,它是作家驰聘构思本领的广阔天地。
怎样写好小说的开头<一>
高尔基认为文艺作品“最难的是开始,就是第一句话。如同在音乐上一样,全曲的音调都是它给予的,平常得好久地去寻找它。”高尔基所说的“第一句话”最难寻找,就是因为它不仅要引人入胜,耐人寻味,为塑造人物,展开情节和突出主题服务,而且要成为全篇的基调。调子是高昂、欢乐、还是低沉、忧郁,开头就要有所透露,暗示或直接渲染,或造成一种气氛,引起读者的想象或悬念,从而留下深刻的印象。
小说的开头没有一个固定不变的模式,它是根据生活内容和表达主题的需要来确定,每位作家都有自己的独创。例如,让十位作家同写一个题材的长篇或短篇,就会有十种不同的开头,而且各有千秋。如果把不同小说的开头作一比较,又可明显地看出高低优劣。虽无一定之律”,但有“一定之妙”。仔细品味其“一定之妙”,将有助于我们写好小说的开头。
无论是长篇小说或短篇小说,开头要表达的目的大体是相同的。总的要求是能够统摄全篇,抓住要领,带动全书故事情节的开展,使读者易于领会全文。下面具体地谈谈怎样写好小说的开头。
一、尽快接触矛盾,及早进入情节,是使作品简洁明确和引人入胜的方便途径,也是小说开头的一个原则。
“头”是故事的头、矛盾的头。写小说要“从头说起
就是从故事、矛盾本身说起,这是暂截的表现。中国古代文言小说的优点是下笔见人,随即入事,引人入胜:巜搜神记.干将莫邪》是这样开的头:“楚干将莫邪为楚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欲杀之”。这个开头十分斩截,利落,开门见山,引出矛盾,人物,事件交待的十分清楚。
二、开头所写的事件要单一,要醒目,要统领全局,使读者立即抓住要领。
《水浒》的开头是以“洪太尉误走妖魔”开场,把高俅放在长篇结构的开端,让这个帮凶的破落户一下子飞黄腾达,被宋微宗豢养起来,并把一切的罪恶根源都归到高俅一人身上,使他成为农民起义矛盾的主要对立面,以后所发生的事件都与高俅的出场有关。由于高俅的出场引出了王进因高俅的迫害而夜走延安府;林冲因高求的迫害而刺配沧州道;杨志因高俅的斥退而流浪犯罪……高俅作为一个贪官的典型,农民起义军的镇压者而贯穿于作品的始终。《三国演义》的开头是:“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个间题提的既醒目,又单一,一下子使读者明白了作品要写的内容和作者对整个局势的看法。
三、提出悬念,牵出一连串的矛盾和问题。
《聊斋志异·王者》是这样开头的:“湖南巡抚某公,遣州佐押解饷六十万赴京。途中被雨,日暮愆程,无所抗宿,远见古剎,因诣栖止。天明,视所解金,荡然无存。众骇怪,莫可取咎”。
是谁盗走了响银?由于什么缘故?州佐能否找到?巡抚如何处置?这就向读者提出悬念,使你对以后的故事情节的发展和变幻难以琢磨,促使读者非看上去不可。
四、用涵蕴深遂的哲理性语言开头。
《安娜·卡列尼娜》的开头是这样写的:“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个从复杂生活中总结出具有哲理性的警句,既启迪读者去深思它的含义,又含蓄地渲染了本书的主题,同时更起到了总括全局,提出纲领的作用。这正是匠心独运之处。
茅盾在《手的故事》开头是这样写的:“猴子的手能剥香蕉皮,也能抓跳蚤,然而猴子的手终不是人的手,猴子虽然有手,却不会制造工具;至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猴子更不会。”用这种富有哲理性的语言开头,既暗示了主题的内涵,也表现了作者对客观事物的看法,同时在形式上也另创新型,别具一格,自然地导出了故事情节。
五、把不同寻常的内容在开头概括提出,造成奇峰突起之势。
有些作品蕴藏着不同寻常的内容,但需要较长的篇幅才能写清楚。如果一开始就进入具体描述,容易迂缓,拖沓,使人读之生厌。怎样处理才能化平淡为奇绝呢?办法就是把不同寻常之处用一两句话加以概括,放在篇首,然后再徐徐展开,精雕细刻。这样,往往可以铸成“惊人之笔”,如大海来潮,风云瑰丽。
老舍的《柳家大院》开头就概括这么一句:“这两天我们的大院里又透着热闹,出了人命。”接下去说:“事情可不能由这儿说起,得打头来。”既然不能,“由这儿说起”,为什么先露一句呢?就是为了加强效果。人命关天,也关乎读者的心,当然要迫不及待的看下去。
六、用描写环境,渲染气氛,衬托人物心环的方法开头。
鲁迅在《故乡》的开头做了这样的描写:“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鸣鸣的响,从缝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不禁想凉起来了。”
文中的“我”并非实指鲁迅,而是小说中的人物。“我”的心本来就不好,所以感到天气也格外的阴晦,看到农村的景象也格外萧索和荒凉,而这荒凉的画面,也衬托出人物悲凄的思想感情。
怎样写好小说的结尾?<二>
一、结尾要符合客观的生活规律,符合人物性格发展的内在逻辑。
结尾不能按照个人的意志,强迫人物和情节的发展,服从作者设想的某种结局,它必须符合客观的生活规律,符合人物性格发展的内在逻辑。列夫·托尔斯泰为了找到《复活》符合客观生活规律的结局,曾经几次变动结尾。他原打算让卡秋莎和聂留朵夫结婚,但最后还是否定了原来的创作意图。因为在创作的苦闷中他“看清楚了聂赫留朵夫和卡秋莎的那种绥靖式的婚姻是不能容忍的,”是和小说的悲剧性的主题极不协调的。当托尔斯泰重新动手写《复活》的时候,他怀着满意的心情把原先的结尾一笔勾掉。随着《复活》整个创作构思的改变,以真实符合的生活规律的悲剧代替了强加给主人公的团圆的结局,这就更符合人物应有的历史命运,更深化了作品的主题思想。
二、结尾不能是前面境界的重复,应该创造出新的意象,新的境界。
契柯夫的《苦恼》写一个孤独的马车夫想把死了儿子的内心痛苦对别人诉说,可是谁也不理他,谁也不耐烦听,无论是乘客、看门人,还是他的同行伙伴。经过这些描述,人间的冷漠和车夫的“苦恼”已经显示得相当充分,如果末尾再让他对别的什么人诉说而遭遇冷淡,势必显得重复、乏力。作者并没有那么写,而让他无可奈何地走进马棚,和小母马攀谈起来,“把心里的话统统讲给它听了”。这个创造性的结尾写出了一派崭新的艺术境界,表面上好象解决了矛盾,实际上矛盾更尖锐了,人间的冷淡给小母马反衬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十分耐人寻味。
三、结尾要有画龙点睛之妙。
莫泊桑的《项链》,写女主人公玛蒂尔德由于爱慕虚荣而丢了别人的项链,经过十年茹苦含辛的劳作,终于偿清了债务。这时她已经徐娘半老,连性格也改变了。如果只给故事一个结局,本可以就此打住。但作者并不以此为满足,而是笔锋一转,让玛蒂尔德与借给她项链的太太又见面了,借那位太太之口告诉玛蒂尔德,也告诉读者:“唉呀!我可怜的玛蒂尔德!我那串是假的呀。顶多也就值五百法郎……”。这是小说的最后一笔,于山穷水尽之处,转出柳暗花明之村,蹊径独辟,意象一新,真有画龙点睛之妙。作者让主人公在备受生活艰辛之后又经受了一次精神上的打击,对她的虚荣心给以双重的惩罚。从情节上看,这个结尾不是高潮,而是余波。由于出人意料地写出新意,就使全篇的思想深度和艺术效果都升华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四、首尾呼应,珠联壁合。
写好结尾的关键在于前面的矛盾必须安排好情节的起伏,高潮的到来,使结尾水到渠成,这样在结构上才能做到首尾呼应。小说的开头提出一个单一而醒目的题目,中间发展成为错综复杂的线索,最后还要归结到单一线索的结局。有的作品开头没有很好地埋下伏笔,中间枝蔓太多,矛盾的发展又不是一个环节紧扣一个环节,写到最后,矛盾不能归结,情节的枝蔓和人物的活动也难以收拢,造成首尾脱节,前后失调。最后不得不按照作者主观的设想草草收场。那么怎样才算是首尾呼应,珠联璧合呢?姚雪垠同志的长篇历史小说《李自成》给我们做出了范例。
《李自成》整部书首尾呼应:作者计划中的五卷,以对满清民族的矛盾开头,又以这一矛盾结尾,首尾遥相呼应;每卷书首尾呼应:第一卷结尾“崇祯紫禁城中祈禳”一章,正和第一卷的开头崇祯在暖阁熏房的密谋相呼应;每一个单元首尾呼应:“宋献策开封救金星”这一单元的开头是刘体纯进开封府,它和这一单元的结尾刘体纯离开开封前后呼应。首尾呼应,浑然一体,如七宝流苏,合起来光华溢目,拆开来相对独立,各自生辉。
五、结尾要有鱼龙变化之奇,而无斧凿之痕,真而且巧,巧不失真。
结尾要刻意经营,悉心安排,但也不能过于雕琢,矫揉造作,以至违背生活规律,损害内容的严肃性。结局是矛盾发展的产物,是情节的延长和归宿,偶然之中藏着必然。要发现偶然与必然的艺术关系和联系,并且给予中背的表现,使结尾有鱼龙变化之奇,而无人工斧凿之痕,真而且巧,巧不失真,合情合理,水到渠成。否则,不顾生活规律,一味逞奇斗巧,结尾就会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以致画虎不成反类犬。
“欧·亨利式的结尾”值得我们借鉴。他往往在故事的结尾,笔锋一转,让主人公的命运起一百八十度的变化。这变化看来荒谬桲理,实际上符合事物发展的内在逻辑。读者在惊愕之余,仍然感到信服,进而赞叹作者构思之巧妙。他写的《警察和赞美诗》就显示了“合情合理的违背常理”的妙处。苏比流浪街头,生活无着,打算到布菜克威尔岛的监狱里度过难熬的冬天。但是他的几次犯罪活动都没有达到目的。最后“他要重新振作当年的雄心壮志,坚定不移地把它实现”的时侯,却被警察抓去,第二天被宣判“布菜克威尔岛三个月。”这就是鱼龙变化的结尾,它真而且巧,巧不失真,可笑的情节下潜藏着一条真理: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就是那样黑白不分,是非颠倒,荒唐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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