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冬至

冬至天寒，窗玻璃上就有冰花，早晨懒床不起，待阳光穿透窗玻璃时，窗户上的冰花光芒四射。阿妈进屋问:“珊妮怎么不起床？”珊望着窗玻璃笑，阿妈上炕，把脚伸进珊温暖的被窝。珊不由的缩着身子。阿妈说:“珊妮，还记得小时候的这时候吗？”珊说:“记得，咋不记得啊，那时候我和玲在家玩，看着姐姐去上学，我俩偷偷学着写自己的名字。早晨你们出门干活时，我和玲趴在窗户上，用手指写自己的名字，每次写好‘王’字就停了下来，后面的字太难了，不会写。于是，我俩又会点评谁写的‘王’字更好看。往往一番争论还没结束，太阳已经把窗户上的冰花晒化了。好看的不好看的，什么都没有了。”

阿妈说:“你们小时候跟着我过了许多苦日子，木框窗户抵不住外面的寒冷，你自小体弱，每到夜里就会发烧，高烧不退还爱说胡话，一会儿说看到花神，一会儿说见到亡人，我都快被你吓死了，叫你姐姐用图钉把窗帘钉在窗框上。你两眼一翻，背过气去，第二日带你去乡卫生院看病，那个老赤脚医生说你天生气血不足，活不过十岁。于是，我背着你回家，给你讲《白鹦哥吊孝》。你听到白鹦哥问喜鹊她妈妈还好吗？喜鹊说，你的妈妈一半树叶铺着，一半树叶盖着，白蚂蚁虫底下吃着，突然哭了，不要我背你，你说你要自己走，不让妈妈受累。看着你懂事的样子，我心里特难受，可你还是坚持自己走。回家后，我让你在炕上玩，不再督促你学习或做家务。你和玲玲每天在炕上玩，还会告诉我窗户上结出了麦穗，开出了豆花，我听着还是伤心。为了让你俩开心，我告诉你俩窗户上的冰花是老天赐予庄稼人的祝福，如果麦穗儿多，来年麦子丰收；如果豆花多，适宜种豆子。小小的你懂得庄稼丰收意味着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一些，带着妹妹天天观察窗花，非常认真的辨认，记录。我怕你会冻着，又骗你说窗花有时也不灵验，观测庄稼收成还得看腊八冰里的冰花。可是，你就是个倔强的孩子，偏偏记得我的谎话，腊八前一天一定要我冻腊八冰。我只好带着你们姊妹几个去冻腊八冰。你说要吃掉天赐瑞像，要我放点糖在腊八冰里面。第二天一早，你们姐儿几个跑去看外面盘子里的腊八冰，你欢快的跑进屋，告诉我，腊八冰里面都是麦穗儿，来年你能吃饭白面饭了。看到你满眼希望，我由衷的高兴。叫你大姐砸开盘子里的腊八冰，分给你们吃，你问腊八冰有什么功效，我着实怕你刨根问底，但还是骗你们说腊八冰治百病，最能治疗咳嗽，你们信了，卡蹦卡蹦的吃着腊八冰。看着你们因为冬天吃冰块而兴奋的脸色红润，我想自己多苦都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阿妈说着这些，珊躺在阿妈的火炕上听着，小猫也怕冷，围在珊的枕头旁，发出嗡嗡的声音。珊想起小时候和玲相处的那些日子，觉得既好笑又幸福。玲是小妹，负责给珊作伴，珊因病性情怪异，经常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很少回答玲提出的问题。玲习惯照顾珊，她怕这个怪异的姐姐犯病。珊经常会无故流鼻血，玲怕血，她会不停的给珊脑袋上拍凉水，拿棉球。玲想着法儿想要摆脱珊的鼻血，编了一个故事，非常真诚的讲给珊听“姐，我听说邻村有个医生，医术高明，专门治流鼻血。他们说只要把鼻子割掉，再也不会流鼻血了。要不我陪你去看看，或者帮你把鼻子割掉。”珊听了，很想试试，因为她也很烦流鼻血，有时候会流着流着失去知觉。有一次等珊清醒时，看见玲一个人拽着挂花窗的铁钩哭成泪人，玲边哭边叫着“妈妈来，妈妈来，大姐二姐赶快来。”珊也哭了。

珊答应试试玲给的偏方。俩人来到厨房，没有找到菜刀，却看到面柜上放的茶叶罐。珊很想煮茶，便和玲商量放什么调料，珊指使玲爬上面柜，拿下所有调料，俩人在炉子上煮茶。珊想放上所有调料的茶一定美味极了，便开始一遍遍描述她们的香茶的味道，玲期待能快点喝上一口珊形容的香茶。俩人费了很大的劲，煮开洋漆大杯子里的茶，珊用小碗盛上茶，期待的等着玲的表扬，玲喝了一口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她说:“真难喝啊！”珊不相信，自己尝了一口，味道非常奇怪，一点儿都不像阿妈煮的茶。

阿妈听到这儿流泪了，说:“那时候多亏那罐茶叶，不然我都不知道你们还有这样的故事，如果找到菜刀，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珊妮，明日冬至了，起来我们和面炸油饼，冬至要添岁数了，家全人全的过冬至，吃了油饼不受冻。快起来，明天玲妮也回来，珍妮也回来，我想想就高兴。”珊答应着母亲，起身准备下炕，玲回来了。见到珊，玲高兴的喊:“回来了！我还想着炸好油饼给你打电话呢。”珊说:“阿妈刚才还说要和面炸油饼，我们一起做吧。”

在阿妈的大厨房里，窗玻璃上冻着冰花，冰花在太阳照射下光芒四射，珍从外面叫着“阿妈，我回来了。”阿妈应着，珍已经进入厨房。油锅牡丹花一样翻滚着，阿爸来捞油饼，珊说:“今年窗花里豆子多，过了年我们多种些土豆。”阿爸说:“你弟弟去买菜了，说要为你们做火锅，家里土豆多，快去洗几个，一会儿烫着吃。”阿妈说:“还有土豆做的宽粉，玲妮去泡一些。”说话的时候，瑶哥儿带着老婆孩子回来了，宰旳鸡，杀的鱼，孩子们叫着“娘娘”，家里热闹起来了。阿爸给阿妈说:“要不你再煮点羊肉，今儿娃娃们都来了，油饼儿加肉，喝酒享福。”阿妈说:“昨天还说‘儿多女多，剩下两片耳朵’，我叫你炸油饼，你都不动弹。”阿爸说:“昨天出去转，没看到我家妮子们回来，心里空落落的，所以不愿动弹。”

瑶哥儿和媳妇做火锅，珊给娃娃们讲腊八冰的故事，珍和玲找出红纸写酒令，冬至天寒，人全了心暖。红红的酒令写满了一年春风，一年相思，老屋里珍藏着满屋子的记忆，述说着一辈又一辈人的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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