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腓
第一章 流云散 （中）
对面是位年轻公子，大约25岁左右，容颜如玉，著一袭高贵的紫，脸色却略显苍白，公子挑眉笑了笑，“我先付钱的。”
雪菲靠近贵公子，顶着一张包子脸，对面的公子却愣了愣才回过神来，雪菲摸摸荷包，“这位公子，我家少爷很喜欢这家的鱼，能不能让给我，我出更高的价钱。”
贵公子笑的温柔，“我不缺钱。”
“……”
“不过看来你要这条鱼回去好交差，”公子一伸手，从雪菲头上抽下一根玉簪，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特色。
“它不值钱。”雪菲不解，“要了别后悔就是了，一锭金子能买一大把回去呢，确定要吗？”
“不后悔，”贵公子用手指摩挲着玉簪，上面有因为戴的太久手指磨得红紫的印记，他唇角笑容荡开了，“就是它了。”
雪菲暗自嘀咕着“这位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可惜是个傻子”消失在街角。
一旁的侍从才不解地问贵公子，“您一锭金子买一条鱼也就算了，现在换了一支破玉簪。您真是有钱啊！”
“那是自然。”贵公子把玉簪小心收入水袖中。
“每次都带这么多钱出来，您是买东西觉得痛快吗？”
“是啊。”
“那您不花钱会觉得难受？”侍从接着问。
“那倒不会，”贵公子说的云淡风轻，“只是少了烧钱的快感。”
“……”
沈悦城和沈老爷大吵了一架，东西砸的满地都是，然后沈悦城一大早就出了门，跑遍整个城不知道在找什么人。傍晚回府的路上忽然看见一个清瘦的中年人被一群人围着打，举手之劳便过去解了围。询问之下才知道此人叫阿福，是个靠看风水占卜吉凶的风水师，沈悦城想起沈父有占卜吉凶的习惯，便让他跟着自己回府，赏他一口饭吃。
沈悦城回府时，正好遇到雪菲。
“今晚府内有宴会哦，”雪菲擦擦脸，“我跟姐姐们学了舞，还要去排练一下，”她吐了吐舌头，“我先走了。”
沈悦城心里一片叹息，身后阿福腰间佩戴的一个小布袋突然不安分地震动起来。
夜幕降临之时，整个沈府张灯结彩，华烛满堂，后花园里凉风习习，烟火照亮整片夜空，照的如同白昼。
坐在红木椅上的沈老爷看的尽兴，沈悦城却看的心不在焉，不时有下人来在沈悦城耳边不知在低声汇报什么。他跑了一天，想要找遍全城的女子，打算挑选一个绝色女子代替雪菲，然而并没有找到。种种不尽人意。
面前的酒樽又被斟满，沈悦城正头疼的很，忽然看见一群白衣飘飘的丫头上前表演，中间还夹着一个不协调的圆滚滚的白团子，不禁露出了笑容。
举手投足之间还是不太灵活，甚至因为袖子太长而有点失去平衡。
“沈少爷，”阿福忽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附身到沈悦城耳旁，“我发现了一件事，”他的目光瞟向台下，“今天遇到的那个姑娘，是少爷的伴读吗？您仔细看她的影子。”
沈悦城放下茶盏，定睛看墙壁上雪菲的影子。
没有圆滚滚的身材，只映出两只尖尖的耳朵和嘴巴，修长娇小的身材，以及后面翘起的长长尾巴。
分明不是人的影子。
沈悦城惊出了一身冷汗，手一抖，酒水撒了一地。
“今日一见这姑娘，我的锦囊就一直震动，”阿福把腰间的布袋给沈悦城看，“这里装的是妖灵，只有遇到同样是妖类的，它才会不安分地震动。”
一记闷锤，重重砸到沈悦城的心口上，他顿时觉得手脚冰凉，地转天旋。
宴会结束之后，阿福跟随沈悦城到了他的书房里。
“沈少爷，我来问你，”阿福不慌不忙，“也许你会想是不是自己喝醉了看花眼了。雪菲姑娘是何时到你府上的？”
“听说是我出生当晚，那年是寒冬，她就出现在我家门口。”
“呵，少爷，”阿福捋着胡子，“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巧到那么冷的天竟然没有把一个婴孩冻死。她出现在你家肯定是有目的的。”阿福站在一旁，“是不是她来了以后不久你母亲就去世了？沈府最近几年也是外表看着兴旺，实则已经开始衰败了？”
“不可能！”沈悦城惊呼，“她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那少爷什么叫做伤害呢？母亲病逝，家族衰败，都是她来了以后才开始的，她是会带来厄运的。”
沈悦城的手抖得厉害，闭了眼，回想他在墙壁上看到的那个怪物的影子，一片恐怖淹没了心脏。
“您看她的影子，分明就是妖怪，只要少爷一声令下，老夫就去收了那妖孽，”阿福说的义正言辞，“就看少爷您的意思了，您是在下的恩人，”
良久，沈悦城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地几近支离破碎，“别，不要收她。”
三
沈悦城在家宴之后突然病倒，卧床除了大夫不见任何人，期间只有沈老爷进去看了看沈悦城，雪菲日日煲了上好的鸡汤送过去，但是都被仆人原封不动地退回来，说少爷没胃口，不想喝。
傻姑娘雪菲把鸡汤热了一遍又一遍，就怕沈悦城哪会突然想喝了喝不到热乎的鸡汤。现在少爷病了，她百无聊赖，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她望着大锅中翻滚的鸡汤，拿着调羹小心地舀了一勺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果然很像涮锅水。
几日之后，沈悦城的身体好了很多，说想喝鸡汤，雪菲开心地端了鸡汤去找沈悦城，终于在四角凉亭找到了披着风衣陷在椅子里的沈悦城，面前的云石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糕点，可是他面色苍白，什么也吃不下。
“又来送鸡汤了，雪菲，”沈悦城笑嘻嘻的，接过药碗来仰头一饮而尽，“真苦。”
雪菲咬着手指巴巴地盯着满桌的美味糕点，沈悦城问她，“团子，想吃？”
“恩恩。”迅速点头。
“吃吧，果然是个吃货，”沈悦城把糕点推到雪菲面前，温柔地看着她，“我吃不下。”
沈悦城目不转睛地看着雪菲。
看着雪菲吃的差不多了，沈悦城这才端起已经快要凉透的鸡汤，小啜一口，手指微微拂过碗沿，忽然皱眉，“怎么这么淡，一点味道都没有，这下更像涮锅水了，你是不是忘记放盐了？”
“怎么可能！”雪菲惊呼一声，抹抹嘴，拿过沈悦城的鸡汤碗喝了几口，疑惑地眨眨眼睛，“不淡啊，少爷你是不是大病一场味觉失灵了？”
沈悦城静静看着她默不作声。
雪菲只觉得神智越来越不清醒，瓷碗在眼中重叠成无数个影子，眼前突然一黑。
醒来的时候雪菲躺在柔软的贵榻上，四周都是层层叠叠华美的柔幔飘荡，屋子里有若有若无的紫泥炉的香气。视线清晰了就看见窗前一株开的正盛的山茶花。
“你醒了？”有紫衣男子站在床前看着她，“雪菲姑娘。”
“你是......”雪菲揉了揉眼睛，忽然一个鱼打挺地弹起来，”你是那个和我抢烤鱼的......”
“不得无礼，”一旁的侍从一瞪眼，“这里是世子府邸。”
雪菲一头雾水。
“我是苏明澈，这里是世子府，”苏明澈坐在椅子里不紧不慢地喝茶，“沈府的人将你送来的。”
“为什么送我来？”雪菲的眼底第一次有了怒气。
苏明澈一步一步走近她，捏起她的下巴，几乎面贴面地端详她，“真的是很像啊，只不过你也只是像她，不是她，你比她胖。”说着不待雪菲做出反应，就把她拖到一个灵位前，灵位之上有一张画像，那女子笑得明媚如花，要是雪菲再瘦一点，几乎一模一样。
雪菲几乎要惊呼出声，捂着嘴后退了一步。才看到灵位上刻着——家妹苏芊芊之位。
“为什么送你来？”苏明澈突然咳嗽起来。弯腰抚住胸口，咳嗽的太费力听的雪菲都觉得揪心，半天他才直起身，脸上有咳嗽憋出的潮红，“你和芊芊长得非常像，沈家这几年已经是接近苟延残喘了，他们为了拉拢势力，笼络人心，就把你送来。你，不过就是他们养大了刚巧能够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雪菲身体晃了两晃，一张宣纸轻飘飘落到她的手里，“自己看，看完了之后你就相信了。”
雪菲捧着信看了很久，呆呆地瘫倒在地，信末尾处那个她见过无数次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眼。
那个名字，她无数次站在书房里研墨时在宣纸上看见过，笔法挥洒自如，遒劲有力。
——沈悦城 书
令苏明澈惊讶的是，这个胖姑娘只是消沉了一天，就穿着下人为她新准备的衣裙出现在他面前，脸上笑意盈盈，看不出丝毫勉强，没有丝毫架子，帮助院子里的植物修枝剪叶；帮助下人们搬送东西。无论她走到哪里，处处都是一片欢声笑语，芊芊过世的悲伤与阴郁一扫而光，苏明澈仿佛闻到，空气里都是百花齐放的芬芳。
临近中午的时候，苏明澈在书房看书，有些睡意，面前的光突然被挡住，睁眼就见一个圆滚滚的白团子凑到他的面前，雪菲眨着黝黑的大眼睛，附身看着他，“世子，该吃饭了哦。”
“对啊，”一旁的丫头笑道，“今天是雪菲姑娘亲自下厨哦。”
坐在桌前的苏明澈，满脸黑线地看着一桌菜，又在雪菲那渴望期待的目光里不忍心打击她，只好挑几个像样的菜尝一下。结果饺子皮厚的像月饼皮，估计饺子要是会说话，都不好意思承认它自己是饺子；炒蒜苗咸的要命；好不容易咸鸭蛋看着比较正常，咬一口发现是甜的；苏明澈只好梗着脖子拼命咽下去，目光突然落到一盘炒的黑乎乎的菜上，他抬头问雪菲，“这是什么，炒木耳？”
雪菲挠挠头不好意思，“那是鱼香肉丝。”
“......”
苏明澈怕自己吃中了毒，扫视了满桌的菜最终鼓足勇气端起了那碗热气腾腾的汤，喝了一口咂咂嘴皱眉，”涮锅水？“
”鸡汤。“雪菲撅嘴。
“哦，”苏明澈面不改色地喝完，连苍白的脸色都有微微的红润，“味道不错。”
雪菲真心觉得这个世子不但脑子不灵光，味觉也失灵。
待屏退下人后，苏明澈站在窗前饮茶，屋子里空无一人，身后的屏风之后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世子身体欠佳，不宜吃太坚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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