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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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消失在人海之中，再也不见。往昔的时光，一点一点地在沉沦。想要去握住，却发现两手空空。她靓丽的青春背影，遁于人海茫茫。人生如梦，曾经那么熟悉的她，我却也再找寻不到了。

01

认识晴，是在初一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是同班同学，她性格开朗大方，大大咧咧，不计较得失，大家都喜欢和她玩。她学习成绩不错。而我，在班上是一个一般的存在。

但是我们渐渐走到了一起，成了很好的朋友，也可能是一生的朋友。我们吃饭一起，下课了一起去操场上玩，一起打开水，一起去学校的小商店买东西，形影不离。

晚上自习课下课了，我们一起相约在走廊上看星星。满天的星斗，星星点点，在夜空下有些暗淡，但它们的光芒穿透了无尽的黑暗。夜空下的世界是迷茫渺远的美，不可捉摸。远山的黛影若隐若现。教学楼是星空下璀璨的孤舟。

晴天总是真烂漫地说，“这样的夜晚真美好，这样的星星更可爱”。

我说，“是啊！”

晴说，“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可好？像星星发出那样的光芒，温暖彼此。太阳的光芒不是谁都能有的，有星星的光芒就好。”

那一刻，我的确被感动了，说“我们要一辈子，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当一辈子的知己。”

晴说：“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哦！”

我欣欣然默许了。

有星星的夜晚，我总是会看星星。在静谧的星光下，时空浩如烟海，把我一个渺小的自己放在星空下，好像是不足一提。我们都是星空下的微茫。不过在那个夜晚之后，总感觉星星没有以前那么可爱了。或许在记忆里，那晚的星星最亮，那晚的星星最可爱。

02

在学校门口一左一右的路口，回家我向左走，她向右走。彼此不同的方向，仿佛是此后我们彼此不同的人生之路。不过那时候没想这么长远。

暑假的时候，与她相约去到了她的家里。

她住的那条村子叫红星，路边的一个普通的小村子。村前是大片耕种的土地，村后是一排小山。马路如大树的枝桠从村口一直通向屋前。

她的爷爷奶奶很是热情，让我这个缺爱的孩子被关怀备至。爷爷奶奶是退休教师，妈妈不在家，还有她做兽医工作的爸爸。挺羡慕他们这种温暖的家庭。一直觉得，有好的家教，好的氛围，难怪晴的性格这么好呢。

她的爸爸，高高瘦瘦，一直有心脏病，不能干重活，不能出远门，赚不了多余的钱。她的妈妈曾经也是挺有怨言，因此她的妈妈出远门打工了。她的妈妈撑起了整个家。

晴经常会说，她的妈妈是一个很强势的女人。她的爸爸妈妈打架的时候可厉害了。他们经常都会争吵，为不同的原因。多数的时候是嫌弃爸爸赚不了钱。当他们打架的时候，一个人拿着锅铲，一个人拿着火钳，针锋相对，都不依不饶。她的爷爷奶奶从中调和，才算熄了火。后来每次爸爸都偃旗息鼓，家里的矛盾才少了许多。

他们家女强男弱，注定了一些不能避免的悲剧。

虽然在她的家里玩，但是我们依然那样和谐。一起看书，一起看电视，一起出去在河里捉鱼。

曾经也把她约到我们家玩，和她看我老家这里不一样的风景，她也是挺喜欢。

以前的时光总是看起来漫长，实则短暂。后来我们上了不同的高中。她当时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重点中学。而我则差一点，上了普通的高中。

03

高中的时候，偶然一个春天路上遇到了兴致勃勃的她。她说，她喜欢了一个男孩，比她高一届。谈起那个男孩子，她眉飞色舞。

她仿佛已经与他恋爱，对他的各种行为了如指掌，比如他哪个时间会出现在哪个地点，比如教室，几点从哪里路过。她深深的迷恋着那个男孩，总是对我诉说那个男孩的各种迷人，长得很帅，脾气很好，打篮球的姿势很帅，很可能学习成绩也不错。

她说，“我不可救药的爱上了别人，可怎么办呢？可是人家心里没有我呀，人家已经有了女朋友。很是苦恼，昼思夜想，要是他的女朋友换成了我，那该多好！”

本该以学业为重，看到她那么痴心，我就说了，“可以试试看看呢！说不定人家就喜欢了你这一款。”

她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一时又犹豫不决，患得患失。

一时兴起，她约我星期六陪她一起去男孩的老家看他。

我说，“我可不想当电灯泡呢，不过为了你好像挺愿意做这个灯炮，要不然你多遗憾啦！”

她微微一笑。

早春春寒料峭，我们踏上了去男孩老家的班车。记得是一个雾蒙蒙的日子，春在枝头上望，百花盛开。路上的风景一一后退，退出视野。

那天她兴致挺高，高兴的像个小孩子。

下了车，附近打听了一下，男孩子这个星期没有回来。一扇大门紧锁，男孩的父母也没在家。她那一刻的失望，忽然跌至冰点。她喃喃地说，“会不会我们今生从此错过？”

“哪有这么严重呢！不过自己喜欢的争取就是了，也许会失而复得呢？”

一路回去，她落落寡欢，不怎么言语。

她平生的第一次恋爱就这样慢慢无疾而终。也许遇到的时间不对。我总是说她单相思，她也不置可否。

由于不同的学校，我们偶尔碰面很少。虽然心灵相通，距离在那里。

04

我们终于渐行渐远。高考成绩并不理想，高中之后她去河北上了大专。而家庭贫困的我高中之后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上学。

之后我在上海待了多年，时光指间流走，青春流逝，一无所获。

间或听亲朋好友说，晴自从毕业之后一直待在老家。

期间过年的时候，她曾到过我家拜年，不过遗憾的是我不在。她来过多次就是为了来找我。

她遇见我的渴求越来越浓烈。不过她间或打听到了我的电话号码。也许是有心灵感应，看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接了，竟然是遥远的她。在电话里听得出，她找到了我甚是喜悦，不停的问我什么时候回来，这些年在外地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结婚。我应付着她，只是感觉我们在走不同的路，不知道今生在一起还会不会有交集。

05

十多年后的今天，我终于回到了老家。婚姻并不幸福，人生也未能如愿。

回家安顿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晴，她依然很开心。她一个人上着班，自己顾自己，工资也仅能够养活自己。依然是简单并快乐着。一个人租着房子，偶尔去他爸爸那里。

这只是表象。她说她得了一种精神疾病，爸爸一直觉得她情绪不好，就带她去看了医生。为了控制这种疾病，她余生就要与这些药物为伴了。吃了这种药，有很多副作用，主要的就是头疼，一头疼就挺想睡觉。为了能正常上班，不惜向同事隐瞒病情，为了这个不可多得的工作。

她说，活着真累。曾经她幸福的家庭，也不过是表象。小时候妈妈的脾气暴躁，已经埋下了祸根。还有另一半的原因是，她没有成为她父母期盼的样子。父母的期望过高，给了她一辈子太大的压力。压力到一定程度，终于把她垮了。

她逐渐在自我奔放的路上，对于很多人事已经不太感兴趣。

由于药物的副作用，她渐渐发胖了。无法直视自己，刚开始会减肥，苦于没有毅力没有决心，减不下去。后来也放任自流了。

“我爸爸挺想把我嫁了，可是我这么胖嫁不出去呢！”她说。

“天天上班好烦，人要是不工作就好啦！”有次她这样说。

我不停的安慰她，“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过，很多东西得看开一点。”

有段时间，我从乡下搬到城里和她一起租房住，为了工作方便。可是未能成行，因为工作没有搞定。

偶然有一次她忽然说，“我们一起去旅游吧！散散心，很多事情会不会好许多。”

我欣然应允。

江南的一个小古镇，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我们手拉着手，穿过世事沧桑，穿过人海茫茫。但是我们不知不觉走散了。我在一个小店门口买东西，原以为她会在旁边等着。等我买好了东西，她已经消失不见。找不见她的踪影，我心急如焚。打她的电话没人接，发的信息没人回。生怕她丢失了。生命中重要的那个人丢了，要是找不回来会不会内疚一辈子？

已是中午，饥肠辘辘。心想着先饱了肚子再接着去找一下。去吃饭的时候，在一个饭店，我刚进去落座，一个人落寞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她已经吃好了午饭，一个人坐在那儿笑嘻嘻的，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我叫了她一声，她朗朗的回应着“嗨！”她的样子是那样陌生，仿佛我从来没有认识她一样。

我们终于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