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帮义文
“中梁起”随着鞭炮齐鸣,老三叔家的新房木架结构在最后中梁的放置下完成。
上中梁是老家最重要的习俗,也是每家建房最后一道工序。
过去,老家都是土坯房,用不了多少木料,一栋房用得最多的是土,随着经济发展,农村人有了钱第一要务就是建房,瓦房是村里建房第一个流行的产物,记得我在家乡读书的那几年,村庄低矮的茅草屋在短短的三年全部被推倒,长出一栋栋用瓦盖的房子,村里人把这种房屋叫“大白瓦房”。也是每户人炫耀的资本。
在那时,我也认识了什么是上中梁。每户人家盖房都要上中梁,中梁顾名思义就是一栋房最中间的主梁。上梁这天,主人家要准备一只鸡,一块红布,主人家的内人的后家要准备一筐用米做成的粑粑,水果糖和水果,为主人家上梁时备用。当然主人家也要准备丰富的饭菜,等待亲戚朋友来祝贺时招待他们,村里人都有习惯相互帮助,祝贺也是少不了。
三叔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木匠师傅,村里90%的瓦房都出自他手建造,也是村里第一批富起来的人,随着时代的变化,村里的瓦房也逃不脱人们对住宅更高的要求,三叔家也不例外,钢筋混凝土成了主流,建房子都是有工程队完成,上中梁一说也随之渐行渐远,三叔很念旧,在他的坚持下,他家的第三层他要用木架来建。孩子们拗不过三叔,就想让三叔过去徒弟来帮忙,可三叔非要自己亲自打造都说大小房子300个工,三叔用一年的时间才完成了他的建造任务。
上中梁这天,三叔很早就通知我一定要来捧场,并说这天是黄道吉日。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黄道吉日,但一看日子恰逢周六,这是必须得去,一个是为三叔撑面子,因为三叔在村里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另外可以再次感受一下老家上中梁的那份热闹。
来到三叔家,看到新建房子三层最少也要450平方米,看到第三层的木架,每棵木头都被三叔拾到得方正平滑,三叔得意地给我介绍着很多,我不懂,只好迎合着回答“做工太精细漂亮”
吉时已到,三叔家的新房前站满了人,大家都来参加祝贺三叔家上中梁,三叔虽然是他亲自做木工活,但上中梁这天自己是不能上中梁的,由他的徒弟来完成。两个徒弟手拿斧头从两个方向走出,接过主人家递出的红布“鲁班弟子接过主人大红布,祝愿主人从今往后日子红红火火”。“谢金口”主人和前来祝贺的人异口同声地应和。两徒弟快步走到中梁前,用凿子凿开中梁中间一个小口,放入准备好的银元,然后用画有八卦图的红布包住固定稳,每一道工序都要讲吉利话,估计是练了好多天两徒弟没有中途打咯噔,场外一口一个“谢金口”引爆了全场气氛。
接过主人家的鸡,两徒弟拿到鸡后按程序完成所有的动作。“此鸡不是凤凰鸡,身穿红色绿毛衣,别人拿你无用处,今天鲁班弟子拿你作点梁鸡”“一点梁头,财源滚滚如水来。二点梁尾,幸福平安万万年,三点梁中,儿子儿孙中状元”三叔兴奋地回答到嗓子沙哑。
完成地下部分就要到高空操作,两徒弟讲着吉利话上到高空,放下红绳子随鞭炮声往上拉,在到中点后把梁放好,好戏就要开始了。
侄子和侄子媳妇双双抬着一桶水和要从高空散下的粑粑水果,两徒弟边讲着边拉,老家习俗侄子两个最后要接住从上面抛下的米面做的元宝,这个是不能让它掉在地上的,必须接住,掉了就不吉利,但在那里等就要受两徒弟的捉弄,两徒弟在丢给别人时都是象征性地婆点冷水,到丢元宝时会把元宝和水同时洒下。这次侄子两个随全身湿透,但稳稳地接住了元宝,加上两徒弟的吉言,三叔一家开心地说着谢谢!
参加完上中梁,我也就回小城,再回去是三叔家已经喜迁新居了,三叔亲手打造的第三层很有特点,他让人一眼就能想起村庄过去的老建筑,三叔这样建筑就是想让村里人别忘记过去村里房屋的外貌,可村庄里的年轻人不管这些,觉得三叔这样建太老土,都学着各种西式或欧式建筑风格来建,村庄建筑成了五花八门各式各样,让人感觉到凌乱。三叔总对这样建筑提出批评,但很多人都说三叔想赚村里人的钱,三叔的心情不是为挣钱,他是惋惜很多失去让人能感受到乡愁的东西。
如今村里没有上中梁这仪式,因为没有了木结构的建筑,另一种很洋气的“乔迁之喜”代替。
现在,每次回家都要到三叔建的第三层木结构的房里闲谈,只有在这样建筑中,我才有归属感。
如今的乡村,变化得很快,每家都有高大的大门,只有按动电铃才有主人从猫眼里看看你,确认后才开门,那些夜不闭户也成了铁将军把门的实际,人们都在防备,甚至有的人家装上摄像头,人与人的信任在减少,都染上了城市小区的通病,这也许就是城市和农村接轨的先兆吧。
很多传统的习俗被人们渐渐淡忘,新的东西很快被村里人吸收,传统的歌舞被那些什么广场舞或流行歌曲覆盖,每到夜晚或村里办喜事,音响里的蹦擦擦让身着统一着装的中年妇女跳得不亦说乎,直播平台旁,美颜开到10级的大爷大妈,说着很粗糙的普通话,使尽招数来吸引粉丝打赏,很多时候我对村庄开始陌生,村庄人开始陌生。
有人说是我的思想太保守,或是我跟不上社会发展的脚步,可我熟悉的故乡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故乡。
我没资格说故乡变化中的长短,也没资格去评论故乡的任何人和任何事,但变化太快也许是我已分不清城市和故乡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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