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又曾
1
“打劫！”几个蒙面人闯进金店里，手里拿着枪，恶狠狠的眼神仿佛要吞噬一切。
“都他妈趴下，给我老实点，敢报警的话，有你们好看！”
乓乓，两声枪响，女人的尖叫声随之而起又戛然而止。
这次抢劫似乎早有预谋，一个蒙面人守住门口，一个站在柜台上扫视着人群，另一个直接走到钻石柜台，把钻石一扫而空。
整个抢劫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过三分钟蒙面人心满意足的离开。
我是一颗粉钻，是的，我就是粉钻，我平时就是这么麻醉自己的，因为我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我现在和其他高贵的钻石们挤在一个布袋子里。
“哎哎哎，你挤到我了，知道我值多少钱吗？你个傻逼。”一枚五卡拉的钻石咒骂身旁的小钻。
“对，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就给我滚远点！”
话还没说完，两颗钻又挤到了一起。
“他妈的，你要不要脸，想沾沾我身上的贵气啊，下辈子吧！”
小钻无语，其他钻石看不过去，替小钻帮腔。
“怎么，大就了不起，咱都是一样的好吧，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就是，就是，比你高贵的粉钻妹妹也没像你一样，整天瞎逼逼自己多高贵。”
那说话的钻石看向我寻找认同感，“是吧，粉钻妹妹。”
“我，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看看，你看看，连人家粉钻都这么低调，你再看看你，简直是粗鄙！”
“哼，我不搭理你们。”五克拉钻石说，眼睛从我身上扫过。
“其实，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商量怎么逃出去。”
“是啊，是啊，粉钻妹妹说的对，可怎么逃呢？”
“逃什么逃，我们是钻石啊，钻石价值连城，我们不会受到虐待的。”
“嗯，想想也是。那好吧，我们就等吧。”
一众钻石沉默了下来，都不想逃，那我怎么才能找到我的黑蛋哥哥。
2
“小丽，老婆，快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老婆，我可不是你老婆，你家里那位才是，我只是你的小三。”
“好了，开个玩笑嘛，不是大老婆，也是小老婆，快，打开盒子。”
“天啊，钻石，还是粉色的。”
“老公，谢谢你，你看这钻戒戴在我手上好看吗？”
“好看，老婆，你哪里都好看。”
“你个死鬼。”
“敢骂我死鬼，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白天的，不要啊。”
“不要？我看你是很想要吧。哈哈。”
男人把女人抱到床上，我被戴在了女人的手上，听着女人的低吟和男人的粗喘。
一番云雨后，女人躺在男人怀里，喜滋滋的打量着我。
男人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仿佛在看一副画卷。
“你真好！”女人说。
“那是，你要星星，我都能给你摘下来。”
“你这么好，我都想要嫁给你了。”女人娇嗔道。
“好的，宝贝，等我和那只女老虎离完婚后。”
“哼，一颗粉钻，就想娶我啊，想得美。你那么有钱，这粉钻也就九牛一毛，还真是便宜你了。”
“好好好，等娶你的时候，再给你买更贵更好的。”
“那还差不多！”
谈话间，我看清了男人的脸，这张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人们说，钻石代表着忠贞的爱情，我不清楚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爱情。
我又想起了我的黑蛋哥哥。
3
大自然是神奇的雕刻师，黑乎乎的煤和亮晶晶的钻，竟同样都是碳。
煤可燃烧给人带来温暖，温暖人类的冬，钻可穿戴给人带来幸福，幸福人们的一生。
煤炭和钻石同样都是为人类服务，却已然有高低之分贵贱之别。
一个躲在地下千米漆黑的世界里，一个被摆在明亮亮的柜台里，享受艳羡的目光。
我曾以为碳只有煤炭的一种存在形式，可博学的黑蛋哥哥说，碳也可以高贵的像钻石一般。
是的，你没有看错，我是煤炭，同样又是粉钻。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寻找黑蛋哥哥，我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离开矿场。
我在寻找我的煤炭哥哥，他叫黑蛋，他知识渊博，成熟稳重，高大伟岸。
曾经的我们是参天巨木，被地壳裹挟，曾经的我们在地下被窒息被压制，曾经的我们在千米之下沉睡，周围一片漆黑。
黑是浓稠的，它像一大块厚实的幕布遮蔽了一切的光线。
在无数个不知是黑夜还是白昼的时候，我惊醒的时刻，总有牢靠的黑蛋陪在我身边。
他好像有无穷无尽的故事。故事从他的口中说出，事物都变得鲜活，听着他磁性的嗓音，我总是很好入眠。
想着想着我竟睡着了，黑蛋哥哥，你找到喜欢的那个钻石姑娘了吗？
4
“快看，那个傻子竟送我一个钻戒，还是罕见的粉色，咱们发达了。”小丽兴奋的向一男人展示。
“不是咱们发达，是你发达了吧！”男人话里有话。
“怎么了，你不开心？”
“你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他，你不是说爱我的吗？”
“等等，再等等，好不好，小军，他说过段时间还会送我更贵的礼物，到时，我们拿着这些珠宝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我看你要嫁给他吧，他是煤老板，人傻钱又多，你不嫁他嫁谁。”
“不许你这么说，我和他只是逢场作戏罢了，我平时怎么对你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看不出我是爱你的吗？”女人呜咽。
“别哭了，是我的错，全怪我没有钱。”
“不怕，我们会有好日子的。”
小军，好熟悉的名字，再加上那张好像在哪见过的脸。
我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五一劳动节，我和黑蛋从地底被挖出来，转移到地面。
煤老板带着女秘书来矿场视察，小军作为优秀员工站在我和黑蛋不远处等待嘉奖。
北方的五月，夏的气息显现，小军和大多数人一样在烈日下解开衬衫的衣扣，不过别人是软囊的肚子，小军是健硕的六块腹肌。
煤老板走到小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军，好好干。”
小军点头哈腰的接受秘书递过来的证书和奖杯。
风起，腹肌现，秘书小丽留下了一抹挑逗的秋波。
5
年轻人的情感总是来的很快，小军和秘书搞在了一起，虽然小军多少知道些小丽和老板的暧昧关系。
我和黑蛋在烈日下百无聊赖，我们曾渴望光，可光太多也着实让人承受不来。
“黑蛋哥，你说我们会不会被晒得自燃了？”
“不会的，黑妹，咱的燃点很高。”
“噢，那就好，我可不想现在立马死掉。”
“哈哈，不会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可时间再多，我们也只是在这呆着。”
“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嗯嗯，我想。”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记住跟紧我。”
“好。”
我和黑蛋搭上了煤车，在繁华的路段落脚。
“那我们现在去哪？黑蛋哥。”
“去金店，我想去看看和我们是同样元素的钻石。”
现在想来，我好后悔跟黑蛋说自己无聊，要是不说，我们就不会出去看看，不出去看看就肯定看不到钻石，见不到钻石，我的黑蛋哥哥还是我的黑蛋哥哥。
我和黑蛋来到钻石柜台，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是震撼。
钻石好美，好亮，好白，再看看自己黑黑的一团，简直自惭形愧。
黑蛋眼睛里有我从未见过的光，他一反常态的主动跟钻石打招呼，要知道，黑蛋平时很高冷的，从不主动跟别人打招呼，他只对我有耐心。
钻石爱答不理的模样让人讨厌，但黑蛋哥就像哈巴狗遇到主人一样，极尽讨好之能。
我看不下去了，要黑蛋哥带着我走。
黑蛋哥说，他不走，他跟定她了。
我没有办法，只能在一旁冷眼旁观，希望黑蛋哥赶紧清醒过来，放弃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单恋。
6
等了好几天，黑蛋的热情依然高涨。
这一天，一对年轻男女来到柜台前，他们买走了那颗黑蛋爱慕的钻石。
我庆幸黑蛋的单恋终于要结束了。
眼急手快间，黑蛋嗖的一下跳上了那对男女的车，车开走了。
车里有钻石和黑蛋，车产生的浓烟里有落寞的我。
我拼命追赶，已然无果。
好傻的黑蛋，更傻的我。
追赶消耗了我大量的体力，昏昏沉沉间，我被人捡起，那人喃喃自语道，或许可以用它来做实验。
7
人工钻石市面上早已存在，人造钻石有高温高压合成法和化学气相淀积合成法。
在2300℃、15到18万个大气压的高温高压环境下，在中心放一颗很小的天然钻石作为种子，在种钻周围是高温金属液体，在金属溶液的上层是石墨，在这种环境下石墨中的碳原子会从金属原子中列队走向钻石从而形成新的钻石。
这曾是俄罗斯研究小组的钻石合成方法。
但无论那种方法都比较复杂，所需原料也要好几种。
我的死验证了钻石的最新最省时的做法，并且所需原料只要煤炭即可。
工作人员把我洗干净，烘干，放入一个容器内，那容器连着机器。
我先被碾碎，成了一层黑色的粉，去除杂质，紧接着高温来袭，容器内出现了握爪，它对我挤压拉伸拍打，慢慢的我的黑色淡去，白色显现，此时加入粉色液体，凝固成型，打磨，造型。
我复活了，我褪去了自卑的黑，变成了可爱的粉，成为了高贵的钻。
我在实验室没待太久，就被装入黑袋，等我再次看到世界的时候，我已被摆在柜台的中心位置。
从煤到钻，命运总爱戏弄人。
现在回想自己先死后生的过程仍有些后怕。
作为煤的我死了，作为钻的我复活了。
8
找了这么久，我从煤变成钻，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黑蛋哥哥了。
可最终我还是找到了，他在我曾呆过的实验室里。
实验室被煤老板花重金买下，他想着把所有的煤变成钻，以便赚更多的钱。
为了保险起见，他要亲眼看看煤是否真的能变成钻。
他从小丽那要来了粉钻，他想用煤再造一个一模一样的我。
我和黑蛋被摆放在一起，煤老板看了我们一眼，被工作人员端进化验室。
我问黑蛋：“你去了哪里？我都找不到你。”
他问：“你是？”
而后，我们大笑，拥抱在一起。
“黑妹，你是黑妹？你怎么成钻石了？”
“说来话长，快说说你喜欢的那个钻石姑娘接受你了吗？”
黑蛋一时无语，半晌才说：“看来一见钟情就能两人携手的概率很低。”
“我就说嘛，你那是单恋。那你又怎么到这的？”
“那钻石不喜欢我就算了，她还贿赂了买家里的猫，把我赶了出来，我出来后，眼前一黑就到这了。”
“对了，黑妹，他们要对我做什么？”黑蛋继续问道。
“他们要你变成我。”我说道。
“其实变成和你一样也挺好！”
“真的？”
“真的。”
9
“不好意思，刚才我们做过鉴定，您拿来的粉钻是假的？”工作人员对煤老板说道。
“假的？我可是花了高价在别人手里买的。真他妈操蛋。老子要告他。”
煤老板生气后果很严重。
10
“小丽，看这是什么？”
“粉钻，你从哪弄的？”
“我从老板娘那偷的，你那不是也有一颗，这么罕见的粉钻，我们拥有两颗，我们真的有钱了，咱们走吧，离开这里。”
“好，我们走。”
从实验室分开后，我又再次见到了黑蛋，我和他包在一起，被放进了小丽的手包里。
“黑蛋哥哥，你说我们两个算不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我看更有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思。”
11
“老板，老板，来，把这两颗粉钻给当了。”小军来到当铺。
一刻钟后，“不好意思，先生，你的两颗钻石都是假的。”
“假的，不可能啊，这都是有钱人的东西，老板，你不会得掉包了吧？”
“天地良心啊，我们当铺诚信为本，你不相信可以调监控。”
“好好，我信你，算我倒霉。”
当铺的电视里播放着近期成功破获的一起金店抢劫案，警察顺藤摸瓜又查到了一家钻石制假造假的窝点，疑似和一家煤矿还有些牵连。
警方提醒，近期假粉钻泛滥，消费者购买钻石时一定要去正规的卖场。
12
从绿色的巨木到黑色的煤炭，我和黑蛋死而复生。
从黑色的煤炭到粉色的钻石，我和黑蛋死而复生。
生生死死都不怕，因为有你陪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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