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克人：欧洲最后的原住民

自地中海向西北延伸至比斯开湾的比利牛斯山脉，隔开了法国和西班牙，曾一度也是伊斯兰文明和西方文明的分界线。而另一条沿着比斯开湾的坎塔布里亚山脉，则将这个靠近大西洋的地区与西班牙其他地区分割开来，也将海洋与陆地性气候分离开来。

两座山脉相交地带，就是巴斯克地区，被誉为西班牙小瑞士，这是西班牙最富裕的地区，甚至超过了西班牙东北部的加泰罗尼亚，诞生了桑坦德、BBVA等世界知名的银行和跨国企业。

黄色圆圈内为巴斯克地区的大致位置

这个地区除了与加泰罗尼亚一样，分离主义倾向比较严重之外，还有另一个独特之处，那就是巴斯克语。在语言学上，把不与当今其他语言存在亲属关系的称之为孤立语言，巴斯克语就是典型的孤立语之一。

在强势文化的影响下，要保留下来自己独特的语言非常困难，这之间经历过凯尔特化、罗马化，甚至日耳曼化，法国化，最后是卡斯蒂利亚化，巴斯克语仍顽强地生存着，虽然也在不断地吸收着来来往往各个印欧语系的词汇。

学者们通过语言和基因上的研究发现，目前居住在西班牙东北地区的巴斯克人，很可能是欧洲大陆上最早原住民的后裔。

巴斯克的语言与历史

按照语言学的分类，使用人数排名第一的无疑是印欧语系，其次才是汉藏语系。英语、德语等属于印欧语系中的日耳曼语族，而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等属于罗曼语族（由意大利语族中的拉丁语衍生而来）。

各个语系使用分布，浅绿色部分为印欧语系

当今虽然操持印欧语系的人数分布很广，但这个最原始的印欧语部落，不过是在公元前4000-1000年之间，从中亚的某个原居住地开始四处迁徙、征战和贸易等进行扩散。

印欧语系扩张图

在罗马人四处征战之前，现今的西班牙、法国、英国等大部分地区，已经被操持凯尔特语的人完成了部分征服，从而挤压着原本居住在西班牙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伊比利亚人。

公元前500年印欧语系分布，绿色部分为凯尔特语

在迦太基人征服伊比利亚之前，西班牙被说这些语言的族群所占据着。从现今的加泰罗尼亚至瓦伦西亚，再到格拉纳达正下方靠海的区域里，属于操持伊比利亚语的群族（橙色部分，与巴斯克语有亲属关系），而北部靠近比利牛斯山附近的区域，是古巴斯克语地区（绿色部分，也称阿基坦语），中部以及至葡萄牙的广大地区被说凯尔特语和古凯尔特语的人所占据（都属于印欧语系一支，浅黄色和粉色部分，与巴斯克语无关系）。而图中沿海几个据点，则是希腊人与腓尼基人所占领的贸易点。

迦太基征服前的伊比利亚半岛上所使用的语言

迦太基人是早于罗马人来到伊比利亚半岛的外来侵入者，原本他们属于定居在地中海东部的腓尼基人，善于航海，在地中海四周各处建立据点，进行贸易。后来在当今突尼斯所建立的迦太基变得强大，四处吞并，当然也包括伊比利亚半岛。

腓尼基人的贸易路线

腓尼基及后来的迦太基人所说的语言，属于不同于印欧语系、汉藏语系的另一种大的语系分支：亚非语系（现今阿拉伯人和北东非洲人语言所属的语系）中的布匿语，因此罗马人与迦太基人之间的战争才被称为布匿战争。

迦太基的扩张和罗马人的扩张就在西地中海的海域和大陆上相遇，双方在三次布匿战争之后，罗马人完胜，迦太基人从此消失在历史中。而此时的伊比利亚半岛上，居民所使用的语言就悉数拉丁化了。伊比利亚半岛上，只在比利牛斯山区的一些地方和巴斯克地区，仍保留着前罗马时期的语言。

公元前217年迦太基人控制最多的区域

罗马人虽然打败了迦太基人（第三次布匿战争为公元前前149年-前146年），但对于伊比利亚半岛的征服直到罗马帝国的第一任皇帝奥古斯都时，才算完成，罗马在西班牙的最西的统治也就是在当今的潘普洛纳设立驻军。

在罗马权力未能触及，或者说是管理松懈的地区，也让巴斯克人保留下来了自己的独特性。

罗马人征服伊比利亚半岛的过程

罗马帝国之后，便是日耳曼部落，一支名为西哥特的部落，在西班牙和法国部分地区建立了西哥特王国，但权力比罗马时期更为弱，这时候的伊比利亚半岛，依旧被不通势力所割据，而更让巴斯克地区的人，获得了足够的发展机会。

公元560年的伊比利亚半岛

从罗马人到西哥特人，最后都归顺到了基督教之下。唯独巴斯克地区，仍保留着异教信仰。直到比利牛斯山以北的另一个强大日耳曼部落：法兰克人的崛起，在北有法兰克人，东南有西哥特人的夹击下，巴斯克地区的人才慢慢北纳入到十字架的旗帜下。

历史与语言的我们先说到此，基于遗传学的研究，也证实了巴斯克人与现在广泛分布在欧洲地区的其他人有着非常大的不同。

巴斯克独特的基因

20世纪下半叶以来的遗传学，为历史和语言学的研究提供了一个可供佐证的材料。

人类父本基因和母本基因的遗传是非常不同的。父本基因的Y染色体只能由父亲传递给儿子，而线粒体DNA则只能由母系来遗传，所以就为我们寻找人类种族和文化交流与变迁的过程，指出了一条明路。

全球前殖民地各族群主要的Y染色体单倍群及其依据海岸迁移模型的可能迁移路线

通过比较父系Y染色体和母系的线粒体DNA，研究者们发现：

1. 中东地区出现频率最高的基因，向西北方向，也就是欧洲扩散过程中，逐渐减弱；

这是农业人口扩散的一个证明，因为在这个地区最早种植农业。

2. 从莫斯科以南顿河与伏尔加河地区出现最多的基因，到达西班牙、意大利南部和斯堪的纳维亚北部依次降低；

与操印欧语系的人四处传播有关，因为印欧语系很可能发源于该地区。

3. 意大利南部和巴尔干半岛出现最多的基因，到了英国和巴斯克地区之后，变得越来越少；

这显示了罗马帝国的扩张路径。

4. 巴斯克地区最多的基因类型，出了该地区之后，就变得非常稀少。

只能说，最后这一条是欧洲新石器时代原住民的特征。

研究显示，无论是父系的Y-DNA和母系的线粒体mtDNA单倍群，巴斯克地区的人无疑都与欧洲其他地区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以下这张图，显示了伊比利亚半岛的线粒体单倍群频率。其中以地图中最上方的坎塔布里亚海岸（Cantabrian Coast）中，单倍群H在此最高，依次从葡萄牙再到西班牙的安达鲁西亚、地中海沿岸等。

伊比利亚半岛线粒体单倍群频率

另一项父系的Y染色体R-DF27单倍群，则更加明白无误地显示了这个群体从巴斯克到欧洲其他地方的“稀释度”。而这个染色体单倍群，是欧洲青铜时代，比利牛斯山脉地区人口中最为普遍的基因。

R-DF27单倍群在欧洲的分布

巴斯克语到底与当今的其他地区语言是否存在相互关联，学界还在争论，但普遍认为的是巴斯克语是一种前印欧语系。基因测序也证实了巴斯克人，与后来的罗马人、哥特人、阿拉伯人都不同，他们有着自己独特的Y染色体和线粒体单倍群。

或许德国语言学家Vennemann的话有些夸张，但也有可信之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所有欧洲人都是巴斯克人。